很快，
在龙霄、灵薇等几人快速的组织下，
各个门派的领头人或尚有行动力的弟子开始低声报数。
随着数字被汇总过来，
每一个数字的报出都伴随着抽泣或压抑的喘息。
“……震生宗，十人俱在。”
“天魔宗……入秘境十人，现存六人。”
领头的叶闫声音沙哑，带着浓重血腥气和刻骨的恨意，
“镜花宗……四人。”
一位勉强支撑的镜花宗师姐开口，声音破碎，
看着身旁三个依旧昏迷的同门师弟妹，泪水无声滑落。
“……流云剑派，七人。”
“……百草谷，五人，”
“……天刀门，四人……”
“……玄阴谷，三人……”
“……”
数字越报越少，气氛愈发沉重绝望。
除了寥寥几个大宗门仗着底蕴深厚或某种强横秘法得以完整或近乎完整保存外，
绝大多数门派都是十不存一，
空气仿佛凝固了。
劫后余生的沉默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数百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光芒中心那道疲惫却依旧挺立的身影上。
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人群中响起了几声压抑不住的、带着极度惊疑的抽气声。
“天……是他？”
“那日骑着火凤的……金丹大妖？”
“没错！可……可这气息……分明是元婴！”
那日秘境入口，驾驭神凰的金丹少年何等引人瞩目？
如今，在这绝望深渊的中心，
他以元婴之力，几乎是双臂擎天，支撑起了所有人的生路。
鹏宇、龙霄、灵薇、虎炎和慕青鸾等人动作迅捷，
无需叶凌再吩咐，迅速将焦坑内的人员身份清点完毕。
数字最终定格——二百九十三人。
“大哥，全部幸存者统计完毕，共……两百九十三人。”
“两百九十三……”
叶凌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这个数字代表的意义，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九成九以上的天骄，已化作冰雕，彻底埋藏在这片死寂的秘境中。
他抬眼，
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是惊疑、或是迷茫、或是麻木、或是带着深深戒备的脸，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焦坑内彻底安静下来，连火焰都似乎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声音。
“是我。”
叶凌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进每个人耳中，
“那日骑着凤凰入秘境的金丹修士，是我。”
他略作停顿，
“我并非金丹修为，”
他坦然迎上所有探寻的目光，
“本就是元婴，不过用了些手段遮掩气息罢了。”
他并未细说如何遮掩、为何遮掩，这些此刻都不重要。
尽管已有猜测，
但当“元婴”二字被叶凌亲口确认，所有幸存者仍感到一阵猛烈的眩晕。
如此年轻的元婴？！
望向叶凌的目光里，之前因他强大而生的敬畏中，又添上了浓重的难以置信与探询。
叶凌对此并无解释之意，他的声音陡然转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诸位，”
他环顾四周，
“我们所有人，都被一个弥天大谎，骗进了这处绝死之地！”
此言一出，所有人呼吸一窒！
“这里，”
“根本不是什么上古秘境！”
“而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巨型陷阱！”
“一个要将我们所有人都引诱至此进行屠杀的……巨大阴谋！”
叶凌的话语在每个人心头轰鸣炸响。
“屠…屠杀？”
一个女子声音尖锐得刺耳，布满冻疮的脸上血色尽褪，
“谁？谁要杀我们所有人？！”
“骗进这鬼地方？！”
一个拄着残剑的弟子嘶吼道，眼中布满血丝，
“那可是数万修士！各大宗门的长老、甚至化神大能都亲自送我们来入口！”
“谁有那么大手笔，能在那么多前辈高人眼皮子底下布置这种惊天陷阱？”
“笑话！”
天魔宗方向，叶闫猛地抬眼，
瞳孔中翻滚刻骨的暴戾，
“把我们全杀了？就为了冻成冰雕？图什么？！”
他不信，或者说，不愿相信背后是这等无法理解的恐怖。
“没错！谁有这个本事？动机是什么？”
震生宗一位弟子声音发颤，望向自家仍在调息、气息极其虚弱的首领师姐，
“师姐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护住我们…若早知是陷阱，师尊他们绝对会发现的。”
质疑、恐惧、惊怒、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在狭窄的光罩内激烈碰撞。
众人刚刚得知这不是秘境而是屠宰场的消息，
巨大的冲击过后，紧随而来的便令人窒息的困惑和恐惧。
四周全是未知的致命恶意，却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那操控了这一切的，究竟是何等存在？
能布如此庞大恐怖的杀局？
能用虚假的秘境入口蒙蔽无数大佬？
能视数万天骄如草芥般随意碾杀？
这份力量和背后的目的，细思极恐，让所有人的骨髓都在发冷。
叶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承受着这汹涌的质疑目光。
他脸色苍白，
支撑光罩的灵力消耗巨大，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强行站稳了。
他的沉默，让焦坑内的骚动渐渐平息了一些，
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不甘的低语。
待到众人的疑惑稍稍压抑，叶凌才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他微微摇头，坦然而沉重，
“这些问题，此刻的我，也给不出明确的答案。”
叶凌不等这波更深的绝望彻底蔓延开，
语气陡然拔高，斩钉截铁，
“但是！”
“我知道一点！”
叶凌的目光如同在寒夜中迸发的星火，
“我知道，这些操控者，他们不属于我们这一界！他们是域外之敌！”
域外之敌！
这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
不是内部的阴谋，而是……外来的侵略者！
来自他们所不了解的界域之外的恐怖存在！
“异族？”
有的弟子失声叫道。
“动机是什么？”
叶闫声音依旧阴冷，
“是为掠夺？是为奴役？还是为了彻底占据我们这片天地？”
叶凌迎着他，也迎着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
“我不知道，”
他再次坦然承认未知，
“但我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磅礴气势，回荡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他们想要我们死！”
“看看你们身边！”
叶凌厉声喝道，手指猛地指向光罩之外
“看看这埋葬了我们数万手足的地方！想想那些连尸体都找不回的同门挚友！”
悲怆的情绪再次汹涌，
但这一次，
裹挟其中的不再是绝望，而是被点燃的复仇之火！
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发白、颤抖。
“而现在！”
“敌人还缩在后面！藏在迷雾之中！”
“我们难道就这样等死？”
叶凌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灼逼视，
从每一个死死咬着牙，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幸存者脸上扫过。
最后的问句，不是询问，
而是答案，
绝望和疑惑被强行驱散，
剩下的是死战到底的决绝！
光罩内，
二百九十三条残存的性命，无论正魔、无论人妖、无论之前有何恩怨间隙，
此刻都被同样的血仇强行拧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