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显然也在快速权衡利弊。小陈生死未卜,林瀚直接受到生命威胁,对手显然已经意识到末路将至,随时可能铤而走险,毁灭证据甚至潜逃。
“我同意!”罗诚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果断,“必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我马上协调公安、海关、边防所有可靠力量,成立联合行动指挥部。林副主任,你需要坐镇中枢,协调可能来自各方的……干扰。”
罗诚指的“干扰”,两人心照不宣,正是来自省里甚至更高层面的压力。
“明白。”林瀚沉声道,“我负责顶住上面的压力,具体的抓捕行动,由你和公安的同志全权指挥。记住,第一要务,是尽量保证我们同志小陈的安全!第二,行动必须迅猛、精准,确保主要目标一网打尽,关键账目、物证必须查封到位!”
“放心!我立刻去部署。”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特区表面依旧平静,但在地下,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悄然集结、调动。联合行动指挥部在一个秘密地点设立,参与行动的缉私警察、经侦干警、纪检干部被紧急召集,所有通讯工具集中保管,行动方案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下达。
行动计划被命名为“暗度陈仓”。一方面,由林瀚授意管委会办公室,向外释放“调查受阻”、“因证据不足,对永昌贸易的调查暂告一段落”的烟雾弹,用以麻痹赵德明及其党羽;另一方面,多个行动小组如同暗夜中的利刃,悄无声息地进入预定位置,分别盯住赵德明的公司总部、主要仓库、用于走私的偏僻码头以及几个核心嫌疑人的住所。
林瀚坐镇管委会办公室,这里临时成为了行动的神经中枢。墙上的时钟指针,一分一秒地走向预定行动时间——凌晨四点。窗外,特区的灯火比往常似乎黯淡了许多,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大战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苏晓晴被林瀚强行要求,暂时住进了管委会内部招待所的一个安全房间,并由两名可靠的女同志陪同。尽管心中万分担忧,苏晓晴知道自己留在林瀚身边只会让他分心,她紧紧握了握林瀚的手,只说了一句:“万事小心!”便毅然转身离开。
此刻,办公室里只剩下林瀚一人。他站在那张巨大的特区地图前,上面已经用不同颜色的磁钉标记出了各个行动小组的位置和目标点。他的目光紧紧锁代表着赵德明藏身之所和主要仓库的红色磁钉上。
时间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林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声。他知道,这一役,关乎特区的未来,关乎法治的尊严,也关乎他个人的生死荣辱。若胜,则毒瘤切除,清风正气得以伸张;若败,则不仅前功尽弃,他本人乃至罗诚等一批坚持原则的干部,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距离行动开始还有最后十分钟。指挥部传来最后一次确认信息:所有小组已就位,目标均在监控之中。
林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窗边,看着这座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城市,黑暗中,它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破晓的黎明。
就在此刻,就在墙上的时钟秒针即将划过最后一个格子的前一刻,他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再次毫无征兆地、刺耳地响了起来!
嗡——嗡——嗡——
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突兀和惊心。
林瀚的身体瞬间绷紧,倏然回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那部不断震动的电话。来电显示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省里那位之前打过“提醒”电话的领导。
在这个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他来电意图何在?
是收到了风声,前来阻止?
是最后的警告,施加压力?
还是……另有图谋?
听筒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林瀚盯着那不断闪烁的指示灯,深邃的眼眸中闪过无数计算与决断。整个行动的命运,似乎都悬于这即将到来的一通电话之上。
他站在原地,足足过了三秒钟,直到电话响到第四声,才终于迈步上前,脸上所有的情绪瞬间收敛,只剩下古井无波的平静。他伸出手,稳稳地抓起了那沉甸甸的听筒,贴到了耳边。
“喂,我是林瀚。”
他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涟漪,仿佛刚才那紧张到极致的气氛从未存在过。
电话那头,会传来什么样的声音?是疾风骤雨,还是笑里藏刀?
所有答案,都凝聚在这根细细的电话线中。而窗外的夜色,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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