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领兵出征已有数日,不知情况。
刘芒这几日一反常态,不再四处闲逛,而是整日窝在刘备的书房里,大门紧闭,不知在鼓捣些什么。吴氏看在眼里,心中欣慰,只当小儿子终于收了心,懂得用功读书了,还特意吩咐下人不要打扰。
她哪里知道,刘芒此刻正趴在书案上,对着一堆刘备往日批阅的文书、写的字帖,一笔一划、聚精会神地临摹仿写。
经过几天的“刻苦钻研”和反复练习,刘芒终于完成了他的“杰作”。他拿起那张绢帛,对着灯光仔细端详,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虽然笔力略显稚嫩,但字形结构、运笔习惯,都模仿了个七八分像,糊弄人……应该足够了!
计划的关键一步已完成,但刘芒心里却有些打鼓。他最担心的,就是母亲吴氏。这一走,母亲定然担忧万分。
他望着窗外母亲忙碌的身影,心中暗道:对不起了,娘!孩儿这次必须去!
他一咬牙,将伪造的书信小心收好,定了定神,推门而出。
他先跑到院子里,绕着水井疯跑了好几圈,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这才停下来,故意把头发和衣襟弄得凌乱不堪,做出一副惊慌失措、十万火急的模样。
然后,他一路小跑,冲进了张家宅院。张家的仆从都认得这位刘家小公子,见他如此狼狈焦急,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张扈正在厅中喝茶,闻讯匆匆赶来,只见刘芒脸色发白,满头大汗,胸口剧烈起伏,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芒小子!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慌张?!” 张扈急忙问道。
刘芒喘着粗气,一把抓住张扈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哎呀!老张!都什么时候了!你快看看!我大哥……我大哥派人送回来的紧急书信!你难道还没收到消息吗?!”
说着,他颤抖着将那封伪造的信件塞到张扈手里。
张扈狐疑地接过绢帛,展开一看,果然是刘备的笔迹!
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大意是行军途中遭遇黄巾大队伏击,敌众我寡,形势危急,兵力捉襟见肘,急需增援。信中还特意强调,让刘芒设法在涿县筹措部分兵力火速支援,并叮嘱“只借兵,莫要声张,以免引起恐慌”。
张扈看得心头一紧!他儿子张飞可跟着刘备呢!再看刘芒那副焦虑万分、快要急哭的样子,不似作伪,张扈也跟着紧张起来,信了大半。
刘芒在一旁趁热打铁,带着哭腔道:“老张……不,张叔!如今情况紧急,我也只能厚着脸皮来求您了!我知道您之前已经大力支持我大哥了,可是……如今这局面……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
张扈此刻心系儿子安危,哪还计较这些,立刻道:“芒小子,别急!我府上还能抽调七八十名精锐家兵!只是……这点人手,恐怕也是杯水车薪啊!”
刘芒眼睛一亮,知道有戏了,连忙道:“张叔!这还不简单!您德高望重,由您出面,我们一起去向县里其他世家豪强求助!每家借一点点人手,凑个五六百人,就能解大哥燃眉之急了!”
张扈一听,有些犹豫。这个时代,各家豢养的私兵、死士都是立身之本,岂会轻易外借?这可不是小事,搞不好会得罪人。
然而,刘芒根本不给他深思的机会,已经自作主张,吩咐张家的仆役:“快!快去请县里王老爷、李老爷、赵老爷……所有能说得上话的家主都请来!就说有十万火急的军情相商!”
张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刘芒看出他的顾虑,立刻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张叔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瞻前顾后?!我大哥、我二哥、我三哥……他们现在生死未卜!我都快急死了!”
他刻意营造的紧张氛围,让张扈也乱了方寸,一想儿子可能正身处险境,把心一横:罢了!今日就算豁出去,也要把兵借来!
然而他多想了,等会根本不需他出手。
不一会儿,涿县有头有脸的几家世家豪强之主陆续赶到张府。他们一进厅堂,就看到刘芒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厅中来回踱步,唉声叹气,满脸忧色。
张扈也是坐立不安,神色凝重。这诡异的气氛,让来客们心里都提了起来,纷纷询问发生了何事。
刘芒却故意卖关子,摆摆手:“等人到齐再说!这种事,人到齐了才好讲,免得各位干着急!”
他就是要利用这种等待,让焦虑和猜测在每个人心中发酵。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让每个人都感到心慌意乱,预感到有极其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终于,人到齐了。厅内坐满了人,个个面露疑惑和不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刘芒和张扈身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说啊!急死人了!” 有人忍不住催促,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
刘芒见火候已到,这才深吸一口气,拿出那封伪造的信件,在众人面前郑重地晃了晃,沉痛道:“诸位叔伯,此事关系我涿县存亡!这封书信,张叔已经验看过了,是我大哥刘备亲笔所书!情况万分紧急!”
他环视众人,看到他们脸上紧张和期待交织的表情,开始发挥他惊人的口才,唾沫横飞,讲得天花乱坠:
“诸位都知道,黄巾贼势如洪水!我大哥奉命出征,连日血战,所向披靡!然而,就在前日,大军行至燕山峡,突遭埋伏!贼兵漫山遍野,旌旗蔽日,粗粗看去,不下两万之众!”
他声音陡然拔高,手臂挥舞,仿佛亲临战场:
“那一战,杀得是天昏地暗,鬼哭神嚎!我大哥刘备,手持利刃,身先士卒,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剑光闪过,贼酋授首!浑身浴血,却半步不退,高呼‘汉室江山,岂容贼子践踏’,激励三军!”
“我二哥关羽!” 刘芒更加激动,仿佛化身说书人,“关云长!丹凤眼圆睁,卧蚕眉倒竖,偃月刀寒光闪闪!但见他策马冲阵,刀锋过处,人头滚滚!直取敌军中军大纛,那贼将尚在呼喝,便被二哥一刀连人带马劈为两段!真乃‘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还有我三哥张飞!” 他几乎是在吼,“燕人张翼德!一柄长矛舞动如飞,吼声如雷,震得山谷回响!他独守一处隘口,面对潮水般涌来的贼兵,怒目圆睁,暴喝一声:‘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与我一战!’声若巨雷,竟吓得前排贼兵肝胆俱裂,跌下马来!他就凭一己之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刘芒讲得绘声绘色,细节丰富,情绪饱满,将一场虚构的战役描绘得惊心动魄,英雄气概直冲云霄。
在座的众人,起初只是紧张,听着听着,仿佛被带入了那惨烈而豪迈的战场,看到了刘关张三人天神下凡般的勇姿,不由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脸上露出激动和钦佩的神色,甚至有人忍不住低声叫好!
张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那封信哪有这些?你说的这些都快成画本了,那几十个字的书信特么能写这么多?
然而,刘芒话锋猛地一转,语气瞬间变得低沉、悲痛,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可是……唉!” 他重重一叹,脸上激动之色褪去,换上沉痛,“贼兵实在太多了!杀了一层又一层!我军将士虽奋勇,却死伤惨重,渐渐被包围……最可怕的是……”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制造出恐怖的氛围,“那黄巾渠帅,见久攻不下,竟恼羞成怒,对着山谷咆哮,放出狠话!”
众人正听得入神,心情随着战况起伏,此刻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什么狠话?!”
刘芒用一种近乎颤抖的声音说:“那渠帅说……他说我们涿县,是周边郡县中唯一不信太平道的异类!屡次辱他教众,坏他好事!此乃奇耻大辱!待他歼灭了刘玄德这部官军,下一个目标,就是血洗涿县——鸡犬不留,屠城三日!”
“屠城?!” 这两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众人从热血沸腾的战场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刚才的激动和钦佩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联想到黄巾军在别处的暴行,以及涿县与太平道的“旧怨”,这话听起来绝非虚言!厅内顿时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的骚动:
“天哪!屠城?!这……这可如何是好!”
“完了!全完了!涿县守军不多,如何抵挡?”
“快!快收拾细软,逃命去吧!”
“逃?你往哪逃?外面兵荒马乱的……”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每个人都面色惨白,仿佛已经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惨状。
刘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见时机成熟,猛地站到厅中,音量提高,压过恐慌的声浪:
“诸位!静一静!慌有什么用?!逃跑?如今外面处处烽烟,能逃到哪里去?!”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声音变得坚定而充满鼓动性:
“你们想想!我大哥、二哥、三哥,以千余兵力,就能硬抗两万贼寇,杀得他们心惊胆寒!这说明了什么?!”
刘芒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说明黄巾贼并非不可战胜!他们怕的是英雄,是钢刀!如果我们现在能及时支援,给我大哥送去生力军呢?!如果我们涿县上下齐心,拧成一股绳呢?!”
这番话,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众人一愣,绝望中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对啊,刘备关羽张飞如此悍勇,若有援兵,未必不能击退贼寇,保住家园!
“对!对!发兵救声嘶力竭地喊道:
“所以啊!我今日来,就是奉我大哥之命,向诸位借兵的!如今我们涿县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周边皆是惊涛骇浪!此时若不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难道真要坐以待毙,等着黄巾贼来屠城吗?!”
他环视众人,眼神坚定:
“诸君!我刘芒虽年幼,但也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愿与诸君同心协力,共抗强敌!我愿亲自领兵驰援……哦不,是我大哥信中特意交代,他只信得过我这个亲弟!这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集全县之力,有钱出钱,有人出人!绝不能让黄巾贼踏入涿县一步!岂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他这一番连哄带吓,激将加煽动,早已把众人的情绪调动到了顶点!恐惧和热血交织,求生的本能和被激起的血性混合在一起!援!必须救援!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慌。
“对!不能坐以待毙” 有人红着眼睛吼道。
“我们要反抗!誓死保卫家园!” 刘芒举起拳头,用尽力气呐喊。
“反抗!保卫家园!” 众人的血性被彻底激发出来,恐惧化为了同仇敌忾的决心,吼声震天动地!
“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支持刘玄德公子,就一定能打败黄巾,保住涿县!对不对?!”
“对!!” 所有人都举起拳头,吼声更加响亮。
连张扈都被这气氛感染,迷迷糊糊地跟着举拳高呼。
刘芒见大势已定,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
“好!太好了!这就是我们涿县众志成城!你们都是涿县的英雄,是涿县的顶梁柱,是救星!”
他顺势开始“点名”:“我张叔,深明大义!第一个响应,他承诺出兵五百!并资助粮草马匹!”
张扈差点没坐起来:“???” (我特么什么时候……)但看着群情激昂的场面,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他豪强家主们此刻已被彻底煽动,纷纷争先恐后地表态:
“我王家出四百家兵!良马五十匹!”
“我李家出三百精锐!粮草供应包在我身上!”
“我赵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