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微光(黑风寨会合篇)
民国三十三年,十月初七,黄昏。北平西山深处,黑风寨。
夕阳的余晖将连绵的山峦染成一片血色,山风呼啸,卷起枯黄的落叶。黑风寨并非真正的山寨,而是一处废弃多年的山神庙,坐落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山坳里,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是游击队一个极少启用的秘密联络点。
何彩珠和林曼丽抬着担架,在游击队员老周的带领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到庙前。三人都已筋疲力尽,衣衫被荆棘划破,脸上沾满泥土和汗水。担架上的“信天翁”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好在何彩珠路上紧急处理了伤口,暂时没有恶化。
“快!进庙!”老周警惕地扫视四周,推开虚掩的破旧木门。庙内昏暗,弥漫着尘土和霉味。他们将“信天翁”小心安置在铺着干草的角落。
“老周,书婉姐和小张他们……”林曼丽喘着粗气,焦急地望向庙外昏暗的山路,眼中满是担忧。
老周脸色凝重,摇了摇头:“秦同志他们断后,引开了大部分鬼子,情况……很危险。但我们得相信他们!现在首要任务是确保‘信天翁’同志的安全,等待接应。”
话音刚落,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布谷鸟叫声——三长两短!是他们与秦书婉约定的安全信号!
“是书婉姐!”何彩珠惊喜地低呼,立刻跑到门边,回应了两声猫头鹰叫。
片刻后,一个身影踉跄着从暮色中冲进庙门,正是秦书婉!她浑身衣衫褴褛,布满划痕和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左臂用撕下的布条草草包扎着,渗出血迹,右腿明显不敢用力,几乎是拖着走的。但她的独眼,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亮得惊人。
“书婉姐!”何彩珠和林曼丽立刻冲上去扶住她。
“我没事……皮外伤。”秦书婉摆摆手,声音沙哑疲惫,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角落的担架,“‘信天翁’同志怎么样?”
“伤势稳定,但必须尽快手术。”何彩珠答道。
秦书婉松了口气,这才看向老周:“小张呢?”
老周沉重地低下头:“……没看到。我沿路留了记号,但一直没等到他……”
庙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小张凶多吉少。秦书婉闭上独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接应的人什么时候到?”她问老周。
“按理说,最迟明天天亮前,根据地派出的武工队应该能到。”老周看了看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但鬼子肯定在封山搜捕,路上可能会耽搁。”
这意味着,他们至少要在这破庙里坚守一夜。而敌人,很可能随时会搜到这里。
“不能坐等。”秦书婉强撑着站起身,环顾破庙,“这里不够隐蔽,必须做好战斗准备。老周,你熟悉地形,看看有没有更安全的退路或藏身点?”
老周点头:“庙后有个塌了半边的地窖,以前存粮食的,入口被杂草盖着,也许能藏人。”
“好!先把‘信天翁’同志转移进去。彩珠,曼丽,检查武器,布置警戒!我们在庙里设置几个诡雷,拖延时间。”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夜幕彻底降临,山风更紧,吹得破庙门窗嘎吱作响,如同鬼哭。庙内没有点火,一片漆黑,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破窗棂洒下几缕微光。
秦书婉靠坐在神龛的阴影里,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吞下几片止痛药,小心地重新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子弹擦过,伤口不深,但火辣辣地疼。右腿旧伤更是钻心。但她不能倒下。
“书婉姐,吃点东西吧。”林曼丽递过来一块硬邦邦的干粮。
秦书婉接过,慢慢咀嚼着,味同嚼蜡。她的耳朵始终竖着,捕捉着庙外的一切声响。风声,虫鸣,远处隐约的狼嚎……任何异常的动静都可能意味着危险。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子夜时分,是最难熬的时刻。
突然,趴在窗口警戒的何彩珠身体猛地一僵,低声道:“有动静!东南方向,好像有火光!还有狗叫!”
所有人瞬间警觉!秦书婉立刻爬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果然,远处山坳入口的方向,出现了几点晃动的火把光,正朝着这边移动!隐约还能听到日语的吆喝声和狼狗兴奋的吠叫!
“鬼子搜过来了!他们找到这里了!”老周声音发紧。
“准备战斗!”秦书婉独眼中寒光一闪,压低声音,“按计划,彩珠、曼丽,你们带‘信天翁’同志进地窖,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不准出来!老周,你熟悉庙里结构,在侧面策应!我守正门!”
“书婉姐!你受伤了!”何彩珠急道。
“执行命令!”秦书婉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她将最后几发子弹压入弹夹,检查了一下手榴弹。
何彩珠和林曼丽含泪抬起担架,在老周的指引下,迅速掀开地窖入口的伪装,钻了进去。老周也握紧步枪,隐到了神像后的阴影里。
秦书婉独自一人,靠在正门后的墙壁上,屏住呼吸。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狗吠声和日军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握枪的手却稳如磐石。
来了!
“砰!”庙门被猛地踹开!几个日军士兵端着枪冲了进来!手电光柱在黑暗中乱晃!
“砰!砰!砰!”
秦书婉率先开火!子弹精准地射入最先冲进来的两个鬼子的胸膛!惨叫声中,日军慌乱后退,躲在门外向里面盲目射击!
“哒哒哒!砰!”
子弹打在墙壁和柱子上,碎屑纷飞!秦书婉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不断变换位置还击,枪声在破庙中回荡!
“手榴弹!”门外的日军指挥官怒吼!
一枚手榴弹冒着烟滚了进来!
秦书婉瞳孔一缩,飞起一脚将手榴弹踢出门外!
“轰!”手榴弹在门外爆炸,传来日军的惨叫!
战斗激烈而短暂。秦书婉凭借地利和精准的枪法,暂时压制住了日军。但敌人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她子弹即将打光,准备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时——
“哒哒哒!轰!”
庙外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而且是来自日军侧后方!
“武工队!是我们的武工队来了!”地窖口传来老周惊喜的喊声!
秦书婉精神大振!援兵到了!
庙外的日军顿时陷入混乱,腹背受敌!枪声、喊杀声、爆炸声响成一片!
几分钟后,庙外的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平静。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庙外响起:“里面的同志!我们是晋察冀军区武工队!敌人被击退了!安全了!”
秦书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浑身脱力,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独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欣慰。
地窖门被推开,何彩珠、林曼丽抬着“信天翁”,和老周一起冲了出来,看到安然无恙的秦书婉,三人喜极而泣。
武工队的战士们冲进庙内,看到满身伤痕、独自坚守的秦书婉,无不肃然起敬。
“同志,辛苦了!”武工队队长上前紧紧握住秦书婉的手。
“任务……完成了。”秦书婉虚弱地笑了笑,看向担架上依旧昏迷的“信天翁”,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她太累了。
黎明时分,在武工队的护送下,一行人安全抵达了晋察冀根据地医院。“信天翁”被立刻送进手术室。秦书婉也接受了全面的治疗和休养。
十天后,“信天翁”脱离生命危险,逐渐康复。他带来的珍贵情报,被迅速送往延安,对揭露日伪阴谋、调整战略部署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秦书婉、何彩珠、林曼丽的名字,在根据地悄然传开。她们用勇敢和智慧,完成了一次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千里营救。而秦书婉的传奇,也翻开了新的一页。她知道,休整之后,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在等待着她。但只要信念不灭,微光终将驱散黑暗。
(黑风寨会合篇,完。北上接应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