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制定小夭约玱玹决斗的计策预想未必会成功，不成功便只能苦战，谁知西炎玱玹不分轻重应下了，他为什么提出决斗赌注是要小夭一个人去辰荣山定居？而不是浩翎国归顺？
把已经成为浩翎女帝的小夭软禁辰荣山，并不意味着浩翎灭国，反而是羞辱，逼浩翎抵死反抗，与他的蚕食措施背道而驰。
流言漫天飞时想接小夭去身边可理解为还存有一线良知想提供庇护；两帝王之间约斗结果关系国家大事，这样儿戏就透着古怪。
那时西炎玱玹还不知道防风邶是相柳，并不存在想利用小夭牵制相柳的想法，到底为什么？
相柳隐约觉得抓住了点什么，却又不太清晰。
没了继续和小夭打情骂俏的心思，哄好心情不佳的小夭送回王姬府，心事重重返回清水镇。
潇潇等人以最快速度把玱玹送到五神山，鄞已经在等候，阿念急得火气上头追在后面怒骂小夭欺瞒天下，嫁了个叛军头目跟着学造反！
鄞生硬说了句：“请王后回避。”
阿念被梗了一下突然就放声大哭，潇潇急忙劝慰：“大王姬手下留情了，陛下不会有事。鄞跟随陛下多年，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请王后在外间等候！”
潇潇安抚着阿念留在外间，哭声慢慢听不见了，暗卫把玱玹放上床榻恭敬退了出去。
鄞把脉后检查了包扎，小声说：“陛下，他们把伤口处理得很好，可明天换药时再重新包扎，您少受回罪。”
玱玹睁开眼眼神空洞盯着床帐顶：“小夭一直在骗我，她嫁的是相柳。”
“大王姬这一箭位置极好，没伤及内脏，冰箭无毒，冻住伤口还减缓了血液喷涌，融化后不用承受拔箭风险，无非就是皮肉之苦。与敌国的决战场上能做到这样，可见她对陛下一如往昔。”鄞从药箱里取出粒丹药伺候玱玹服下：“可止痛。”
“一如往昔？二十几年不见她没对我笑过，没说过一句好话，唯一叫了声‘玱玹哥哥’是在利箭入体之时……”
鄞只能尽量说宽慰的话：“冰霜箭连您的甲胄都能射穿，若正中要害，陛下连五神山都回不来。”
玱玹苦笑：“你这是在安慰人吗？难怪小夭不受身世影响，难怪青龙部、义和部迅速做出应对，难怪我今日大败，还失去了丰隆……都是因为相柳！我一定要杀了他！”
“陛下，靠咒是咒不死相柳的……要不您服点安神丸？”
“拿来。我必须尽快好起来，还有太多事等着处理。”
鄞称赞道：“陛下英明！”
吃了安神丸玱玹终于静心入睡，鄞离开时特意嘱咐阿念：
“请王后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大王姬和相柳，陛下一听到这两人心绪不稳，不利于伤势恢复。”
阿念急切道：“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玱玹哥哥了吗？”
“陛下刚睡着，别发出任何声音。”
………………
清水镇深山里的辰荣军营早已不是当初破败陈旧的模样。
崭新营垒依山而建，鹿角阵层层环绕，写着‘辰’字的军旗猎猎飘舞；巡逻的士兵身着鲜明甲胄，武器雪亮，腰间佩刀的刀柄统一缠着青色丝绦——那是辰荣军独有的标识。
中军大帐内青铜灯台的光晕里，洪江一袭宽袖长袍端坐案前，虽远离军营养伤数百年，眉宇间依旧带着久经沙场的威严。
辰荣军已全面肃清奸细，洪江返回的消息外人并不知晓。
“义父。”相柳掀帘而入躬身行礼。案上的舆图摊开着，清水镇周边的山川河流标注得密密麻麻，显然洪江已在此推演许久。
“坐。”洪江抬手示意，指了指案上的茶杯，“刚泡的云雾茶，你在浩翎怕是喝不惯那边的甜茶。”
相柳依言坐下，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简要叙述了纵虎关一战的经过：从利用防风邶身份的灵讯示警，到战场暴露身份击杀丰隆，再到小夭射伤玱玹逼退轩辕军。
帐内陷入沉默了好一会，洪江终于开口，目光带着几分了然：“你做得很好。玖瑶不肯射死西炎玱玹，正是她品质可贵之处。你与她相识多年，该知她心性，不必因这事心生芥蒂。”
相柳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冰晶面具遮掩下看不出神色：
“不曾埋怨。她第一次上战场，已经做得比我想象中好。”想起小夭射箭时那瞬间的迟疑，箭簇贴着玱玹心脏擦过的精准，相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懂她的不忍，也敬她的坚守。
“两军交锋，丰隆死于你手是实属正常，却令辰荣军有些落人口实。”洪江话锋一转：“不过无妨，为父会处理辰荣熠那边的责难。”
“义父，该称他赤水熠了。”相柳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冷意，“赤水馨悦嫁玱玹为后，赤水熠便换了嘴脸，他对我们避之不及，当不起辰荣这个姓氏。”
洪江轻叹一声：“他有他的背负，不提也罢。
我们且说眼前的局势——西炎玱玹本打算吞并浩翎后再剑指清水镇，如今依诺不能进犯浩翎，清水镇很快就会成他的目标。
现今处处传闻轩辕军大败是因为你的出现，西炎玱玹必会不计代价打下清水镇拿你的命雪耻。”
洪江的声音沉了几分：“你这些年在东海布置的退路固然重要，可我们一旦退出清水镇，再想回来就难如登天。
攻比守难，几场大战下来，辰荣军伤亡过半，就算夺回清水镇，又能剩多少兵力？
可若不夺回清水镇，让这群坚守几百年的将士卸甲归田，做个衣食无忧的百姓，经历过的抗争岂不是成了笑话？”
洪江抬眸看向相柳，目光恳切：“当年你为争取奉幽关商路畅通，承诺西炎玱玹不扩军，在当时的情形下你没可能不答应玱玹提出的条件，为父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想问问，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相柳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并不意外洪江的担忧：“与西炎皇室周旋几百年，我从未信过他们，自然留了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