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乌云遮蔽了残月，，唯有冷风卷起几片枯叶，沙沙作响。
黑衣盟地下总舵的幽暗灯火在风中摇曳。
唐忆与宋白离立于青铜门前，四周死寂无声。
老者倒在血泊中，作恶多端的他或许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总舵门口。
这座高逾三丈的古门矗立在绝壁之间，门上的饕餮纹饰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正中那个巴掌大的锁眼还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唐忆抬手按在门上，灵力一震。
整座青铜门突然发出沉闷的轰鸣，门缝中渗出带着铁锈味的寒气。
“最完美的潜入就是把遇到的所有人都杀了。”
门后的黑暗浓稠得仿佛实质。
唐忆用灵气化为火焰的瞬间，两侧墙壁上的磷火依次亮起，照出一条向前延伸的甬道。
台阶上布满抓痕，最深的地方能看到森森白骨。
越往前走，空气越发潮湿粘腻。
墙壁上的磷火不时爆出噼啪声响，映得人影扭曲变形。
青铜甬道的尽头，豁然洞开。
唐忆的白袍下摆轻轻扫过侧边青石，抬眼望去，眼前竟是一座足以容纳千人的地下广场。
整座广场呈标准的“回”字形结构，以墨玉铺就的地面并非完全平整，而是呈现极其细微的向心坡度。
所有血迹都会自动流向中央的阴阳鱼图案，直径九丈九，被干涸的鲜血浸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七十二盏幽冥火盆并非悬挂，而是由青铜人俑跪地托举。
每个人俑都被铸成痛苦挣扎的姿态，张开的口腔就是喷吐幽蓝火焰的出口，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
广场北端是高九阶的黑曜石台，台上十二尊玄铁枭首座呈半环形排列，每张座椅扶手都雕成抓握心脏的利爪造型，
“倒是给自己的墓地挑了个好地方。”唐忆嗤笑一声，雪白的衣袂无风自动。
宋白离纤细的手指拂过腰间长剑，雪白的剑穗微微摇动。
广场上正在操练的上百黑衣死士齐刷刷停下了动作。
这些平日里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此刻却像是被冻住了般僵在原地。
一名身穿玄铁护心镜的执事排众而出，手中长戟直指二人，声音因暴怒而嘶哑：“来者何人？竟敢在黑衣盟的地盘上穿白衣！”
“杀了他们！剥下他们的皮做灯罩！”
青铜火盆中的幽蓝火焰跳动得更加狂乱。
死寂的广场顿时沸腾起来。
昏暗的灯光中，响起数百道利刃出鞘的嘶鸣，浓稠的血煞气几乎要凝成实质滴落。
“为何这些邪修总喜欢住在黑暗的地方，明明掌控全城，依然把总舵修在地下。”唐忆仍然十分不解。
宋白离轻轻摇头道：“见不得光罢了。”
唐忆手中的灵火骤然暴涨！
皎皎清辉如潮水漫过千丈广场，照出密密麻麻的黑衣阵列。
上百死士玄刀低垂，十三执事指扣血符。
“狂妄！竟敢在我等面前若无其事地聊天！”一位手持巨刀的执事站在广场最远处大喊道。
“所有人，杀！”
在发出指令后，这位执事脚步一退，手中大刀向唐忆二人方向指去。
一声令下后，上百位死士向前冲去，而执事本人却一动不动，甚至有向后移动的趋势。
璀璨金辉自唐忆丹田奔涌而出，白袍上浮现出流转的灵气脉络。
他掌心突然迸发出灼目的金光！
金光所过之处，黑暗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般消融。
冲在最前的死士发出凄厉惨叫，他们的影子在光芒中扭曲燃烧，整个人开始扭曲起来。
“凝。”
唐忆五指虚握，沸腾的金光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柄丈二长戟。
戟身缠绕着炽烈的灵气，仿佛每一次颤动都撕开漆黑的邪气，如旭日撕裂长夜。
由于无法使用天胤，唐忆凝聚出的长戟并没有带有太初烈阳的特性，仅仅是炽热罢了。
若是霖昊与此时的唐忆战斗，一刀就能砍碎长戟。
几乎同时，宋白离的身影变得模糊。
皎洁的月华从她体内涌出，在身后凝成三丈大小的月轮虚影。
当第一颗头颅飞起时，唐忆的瞳孔没有丝毫颤动，哪怕温热的鲜血溅在他雪白的衣裳之上。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收割生命。
所有学员进入灵道修行学院后的第一课，都是去混元塔第十八层的虚拟战场。
那些由符文生成的敌人比真人更加刁钻，会完美复刻垂死反扑的所有可能性。
害怕战斗，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因此，他们并不害怕鲜血，习以为常了。
三名执事捏着血符扑来，唐忆旋身挥戟横扫。
金焰戟刃尚未及体，至阳罡风已将最前那人的衣物蒸发殆尽。
戟过处，三颗头颅齐飞冲天，断颈处焦黑如炭，竟无半滴鲜血溅出，伤口已被瞬间碳化。
宋白离青丝无风自动，剑身通透如冰魄，挥动时洒落点点星辉，所过之处皆结霜华。
七名死士结刀阵围杀，她剑尖轻点地面。
月华灵气如潮蔓延，七人脚踝瞬间被玄冰冻僵。剑光随后掠起，七柄钢刀齐腕而断。
他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断手还在空中，咽喉已被第二道剑芒洞穿。
两名执事左右夹击，骨爪带着撕魂戾啸抓来。
唐忆长戟倒转插地，戟刃金焰轰然爆裂！灼热气浪将左侧执事直接掀飞，撞在柱子上筋断骨折。
右侧一位执事硬抗热浪逼近，却被突然弹起的戟杆扫中腰腹，灵气透体而过，将他半个身子烧起。
广场上的人数，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
边缘的阴影突然变得粘稠。
六道模糊的身影从四象柱的暗面渗出，如同墨汁滴入水中般无声晕开。
他们的黑袍与黑暗融为一体，连幽冥火盆的幽光都在靠近时诡异地弯曲避让。
最诡异的并非他们的隐匿之术，而是绝对的寂静。
没有呼吸声，没有衣袂摩擦声，甚至连心跳都如同死寂。
杀机临背。
两道从穹顶垂下的锁链影中刺出淬毒骨刺，两道直接从唐忆投射在地面的影子里钻出，直掏后心！
“旁门左道。”
唐忆知道应当是会点小术法的血枭来了，雕虫小技罢了。
就在利爪触及发丝的刹那，唐忆的长戟突然爆发出炽热灵力。
却不是攻向身后，而是猛然砸向自己脚下的影子！
灼热戟刃将影中钻出的两个血枭直接砸死。
他们至死都不明白，为何有人能预判从影子维度发动的袭击。
为何自己的术法如此轻易就被人看破。
宋白离的长剑不知何时已倒插在地。
月华灵气以剑为中心炸开冰环，脚下血泊中的利爪瞬间冻碎。
她头也不回地反手掷剑，剑身竟连续穿透两个血枭，直接钉死在柱子上。
最后两个血枭从阴影中跌出真身。他们的偷袭姿势还凝固在半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闻名江湖的十二血枭，短短时间内竟身死四位。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总舵的门口还躺着一位。
当尸体倒地时，竟比他们活着时发出更响的声音。
唐忆甚至没有多看地上的尸骸一眼。
他手腕轻转，长戟斜指地面，戟尖凝聚的真火骤然暴涨，化作一道炽烈的金白色火浪，无声地扑向那些尸体。
火焰触及黑袍的瞬间，并没有寻常烈火焚烧的噼啪声，反而发出一种奇异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嘶嘶声。
尸体迅速变得焦黑，然后化作飞灰。
浓重的、带着焦糊腥气的黑烟升腾而起，却被唐忆以灵力约束着，如同一条扭动的黑龙，精准地灌入穹顶一处不起眼的通风口。
那通风口内壁刻着细密的导流符文，本是黑衣盟用来排放炼毒废气的通道。
此刻，浓烟顺着错综复杂的青铜管道急速上行，最终从绝壁上一处伪装成鹰巢的出口涌出，迅速消散在呼啸的夜风之中。
广场内，只留下大片焦黑痕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阳光灼烧秽物后特有的干燥气息。
唐忆手腕一翻，那柄由炽热灵气凝聚的长戟便化作点点金芒散去。
他用灵气拂过白袍，顿时变得纤尘不染，随后竟径直走向广场尽头那黑曜石砌成的枭首王座，神态自若地坐了下来。
他微微后靠，手肘支在王座冰冷的扶手上，指尖轻抵下颌，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说一件既定的事实：
“杂鱼清理干净了，耳根也清净了。”
“我们就在这等着吧。”
“等那位藏头露尾的舵主回来，”
“一并杀了，省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在这空旷死寂的广场中悠悠回荡。
宋白离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手中月华长剑入鞘，缭绕的冰寒灵气没入体内。
她并未走向另一张王座，而是轻盈地跃上高台，在十二王座之前淡然而立，俯瞰着唯一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