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谓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脸更红了,含糊地说了声“池骋再见”,便转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宿舍楼。
池骋看着他那仓皇逃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楼梯拐角,才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他靠在车边,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眼神深邃而复杂。
有心疼,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坚定。
他的大宝,跑不掉的。
吴所谓一口气跑回宿舍,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
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脸颊滚烫。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以前和池骋相处那么自然,可以毫无负担地接受他的照顾和亲近。
可现在,只要一看到他,一听到他的声音,甚至只是想到他,昨晚那个激烈而缠绵的吻就会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带着灼热的温度和令人心悸的酥麻感,让他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他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试图驱散那些画面,却徒劳无功。
一闭眼,黑暗中浮现的依然是池骋靠近的俊脸,那双深邃眼眸中翻滚的、他当时看不懂,现在却隐隐明白的炽热情感。
甚至……在昨晚混乱的梦境里,池骋依旧在吻他,而梦里的自己,似乎……并没有抗拒。
这种认知让他更加慌乱。
他烦躁地坐起身,抓了抓头发。
他需要找个人说说,不然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混乱的情绪逼疯了。
找谁呢?同学不行,妈妈更不行。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手机通讯录,停留在了“姜小帅”的名字上。
郭城宇和姜小帅……他们也是那样的关系。
或许……姜小帅能明白?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
“喂,大畏?”电话很快被接起,传来姜小帅清润温和的声音。
“小帅……”吴所谓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烦躁,“我……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嗯?你说。”姜小帅似乎正在实验室,背景有些轻微的仪器声。
吴所谓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漏洞百出的“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一个……嗯,关系很好的哥哥,一直很照顾他。他们感情特别好。但是……但是昨天晚上,那个哥哥……好像喝多了,然后……就亲了他。”
他说得磕磕巴巴,脸颊烧得厉害。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姜小帅带着一丝了然笑意的声音传来:“哦?然后呢?你……你那个朋友,他反感吗?”
“反感?”吴所谓愣了一下,仔细回想昨晚的感受,除了震惊、慌乱、无措……似乎真的没有厌恶或者恶心的感觉。他老实地回答:“好像……没有。”
“那他对那个吻,是什么感觉呢?”姜小帅引导着他,语气像个耐心的心理医生。
感觉?吴所谓的脸更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更小了:“就……心跳很快,脸很热,有点……喘不过气……但是……好像……也不讨厌……”甚至,在回忆时,心底还会泛起一丝隐秘的、陌生的悸动和甜意。
姜小帅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不反感,甚至不讨厌,还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那你觉得,你那个朋友,对他那个哥哥,是不是其实也抱有超越兄弟的感情呢?只是他自己以前没有发现?”
“超越……兄弟的感情?”吴所谓喃喃重复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喜欢?
他……喜欢池骋?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般疯狂滋生。
他习惯了池骋无处不在的陪伴,依赖着他带来的安心与温暖,会因为他偶尔的忙碌而失落,会不自觉地收集所有与他有关的信息……看到他和别人走得近,心里会有点闷闷的;看到他疲惫,会忍不住心疼;看到他开心,自己也会跟着高兴。
这难道……就是喜欢吗?
不是对兄长的依赖和敬爱,而是……想要独占的,带着悸动和羞涩的,那种喜欢?
“我……我不知道……”吴所谓的声音带着迷茫和一丝慌乱。
姜小帅没有再多说,只是温和地提醒:“感情的事情,需要自己想清楚。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不用太有压力。”
挂了电话,吴所谓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床上。
姜小帅的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荡起层层涟漪。
他不再纠结于“朋友”的幌子,开始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不讨厌那个吻。
他心跳加速。
他离不开池骋的陪伴。
他会在看不到他的时候想念。
他……
吴所谓猛地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里,对那个人的称呼,早已从依赖的“池骋哥”,悄然变成了更直接、更平等的——“池骋”。
这个发现,让他本就混乱的心湖,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吴所谓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又悬在了半空。那通打给姜小帅的电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那扇紧闭的、名为“自我认知”的门。
门后的风景旖旎却陌生,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他隐约看到了那条通往池骋身边的、名为“爱情”的小径,却踟蹰着不敢迈步。
内心的答案,其实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已然清晰。
他不反感那个吻,心跳如鼓擂是真实的,面红耳赤是真实的,甚至那隐秘的、回想时泛起的丝丝甜意也是真实的。
他依赖池骋,眷恋池骋的温暖,看不到他会想念,看到他与他人亲近会莫名酸涩……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早已超越了兄弟的界限。
他喜欢池骋,是那种想要独占的、带着悸动与羞涩的喜欢。
然而,认知是一回事,坦然接受并宣之于口又是另一回事。
巨大的羞赧和一种对未知关系的本能惶恐,让他像只受惊的蜗牛,刚刚探出触角,感受到外界的不同,又猛地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个巨大的转变,需要一点点勇气来面对那个强势占据了他整个心扉的男人。
于是,当池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校园里,吴所谓的第一反应是躲闪。
他编造着各种笨拙的借口——“我、我晚上有小组讨论。”“那个,导师临时找我有事。”“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休息。”——试图拉开一点距离,为自己争取一点理清思绪的空间。
他不敢看池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怕在那深邃的目光下,自己所有精心构筑的防备和犹豫都会土崩瓦解,露出内里最真实也最柔软的渴望。
可他不知道,他这鸵鸟般的行径,落在本就心思深沉、且对“失去”有着刻骨铭心恐惧的池骋眼里,无异于一种无声的推拒和冷却。
池骋的耐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殆尽。
几天下来,吴所谓的刻意回避,像一根根细小的针,绵绵密密地扎在池骋的心上。
烦躁感如同夏日暴雨前的闷热,积压在他胸腔,无处排遣。
他靠在驾驶座上,看着吴所谓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口,指间的烟燃了半截,烟雾缭绕,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阴郁和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尽管这一世,他早早地将吴所谓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确保了他的生活轨迹几乎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为他挡去了前世的风雨坎坷。
他以为步步为营,精心编织的网足以牢牢套住他的大宝。
可当吴所谓开始闪躲,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患得患失,便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
他害怕。
害怕重蹈覆辙,害怕竭尽全力的守护依旧换不回想要的结局,害怕他的大宝,那颗心终究不会为他而停留。
“他的大宝,跑不掉的。”这个念头曾是他势在必得的信念,此刻却带上了一丝自我安慰般的执拗。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吴所谓每多躲他一天,他内心的焦灼就炽盛一分。
他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确切的、能将这个人永远钉在自己身边的承诺。
机会在一个没有晚自习的傍晚降临。池骋提前得知了吴所谓的课程安排,直接将车停在了他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
下课铃响后,学生们鱼贯而出,池骋锐利的目光很快锁定了那个低着头,似乎想混在人群里快速溜走的身影。
“吴所谓。”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吴所谓身体一僵,脚步顿住,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找个借口开溜。
“我、我……”他转过身,眼神飘忽,不敢与池骋对视,“我约了同学去图书馆……”
话未说完,手腕已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
池骋的力道很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
“今天哪儿也不准去。”池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那平静表面下压抑的情绪。
他不再给吴所谓任何拒绝的机会,几乎是半强制地,拉着人走向停在一旁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