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数据的异常
云州城的冬意渐浓，呵气成霜。然而城西复活点附近却比集市还要热闹，刚刚“重生”的玩家们骂骂咧咧地整理装备，论坛上的讨伐帖以每分钟十几条的速度刷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愤怒、憋屈和亢奋的奇异氛围。
“斯巴达公会组团猎狼！来个会加血的漂亮小姐姐！”
“复仇者联盟招人，专杀蛮族骑兵，爆的装备按需分配！”
“有没有搞错，我刚出复活点又被一队狼骑蹲了？这游戏体验极差！”
在玩家们用各种方式宣泄情绪时，赵虎正在行辕书房里进行一场完全不同的战争。
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数据流微微晃动。他面前悬浮着半透明的系统面板，淡蓝色的光芒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瞳孔中。
“调取最近七十二小时所有玩家异常战损报告。”
“建立时间轴，标记所有遭遇战发生时间点。”
“交叉比对参战玩家Id、战斗前后状态变化、遭遇敌人规模……”
一条条指令通过意念下达，面板上数以万计的数据如同获得生命般流动重组。若是有现代统计学家在此，一定会为眼前这幅实时变化的多维度动态热力图而惊叹——
代表玩家活动的绿色光点如繁星散布北疆，而表示遭遇伏击的红色标记，正以惊人的规律性出现在特定区域。更可怕的是，每个红点出现的时间，都精准地卡在玩家队伍状态刚从“高负荷”转为“休整”的脆弱窗口。
“果然如此。”
赵虎轻声道，指尖划过一条刚刚生成的曲线。那是蛮族袭击频率随时间变化的折线图，清晰地显示出对方在验证“战果”后，袭击频次正在快速上升。
站在下首的小李飞刀不推了推眼镜，谨慎地汇报：“将军，按照您的吩咐，【猎狼】任务已经引发玩家极大热情。但是……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们注意防范偷袭？毕竟……”
“不必。”
赵虎打断他，目光仍锁定在面板上一个个跳动的数据点上。那些代表玩家“阵亡”的白色闪光，在他眼中不过是棋盘上必要的弃子。
“让猎物保持适当的恐惧，才会更依赖猎人。”
他伸手在空中虚点，将三个最密集的红色标记圈在一起，“传令，把这三个区域的日常任务奖励再提高三成。”
小李飞刀不飞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这是要把这些地方变成诱饵密集的狩猎场！
“另外，”赵虎的视线移向代表蛮族活动区域的阴影，“让我们‘不小心’被俘的探子传个消息回去……”
他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就说因为连续作战，我军中精锐异人损耗严重，急需休整。特别是……那支被称为‘斯巴达’的队伍，因为遭受诡异诅咒，正在后方休养。”
小李飞刀不飞只觉得后背发凉。他终于明白将军想要做什么——这分明是要给正在兴头上的蛮族火上浇油！
与此同时，北疆深处的蛮族营地却是一片欢腾。
“又一支！今天第三支了！”
一个蛮族百夫长挥舞着染血的弯刀冲进大帐，兴奋地大喊：“那些异人复活后明显变弱了，我们就像砍瓜切菜！”
阿速吉王子坐在虎皮大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个从玩家尸体上搜来的奇怪徽章。这是他最新获得的战利品，上面刻着“斯巴达公会精英团员”的字样。
“看来传言是真的。”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些异人并非不死，他们也会疲惫，也会……真正死亡。”
帐中众将闻言更是振奋。连日来的胜利让他们确信已经找到了克制不死军团的秘诀，往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王子英明！”一个部落首领激动地捶打着胸膛，“照这个速度，要不了一个月，我们就能把这些鬼东西全部送回地狱！”
正在帐中洋溢着乐观气氛时，亲卫押着一个遍体鳞伤的探子走了进来。
“王子，我们抓到一个汉人探子，他愿意用情报换一条活路。”
阿速吉眯起眼睛，示意亲卫松开探子。
“说，什么情报？”
那探子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用生硬的蛮族语结结巴巴地说道：“将军……赵虎……他的异人军队不行了……特别是那支最厉害的‘斯巴达’，中了诅咒，已经……已经废了……”
帐中顿时一片哗然。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阿速吉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探子。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他们被送往后方的……再也不能战斗了……”
探子说完就瘫软在地，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大帐中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蛮族将领都看向阿速吉，眼神中混合着震惊与狂喜。
“哈哈哈！天助我也！”
阿速吉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连他们最精锐的队伍都垮了！这是狼神赐予我们的机会！”
他大步走到帐中，目光扫过众将：
“传令！把所有骑兵都派出去！重点袭击那些看起来疲惫的异人队伍！我们要趁他病，要他命！”
“王子三思！”
老将巴图忍不住出声劝阻，“这可能是汉人的诡计……”
“巴图，你老了，胆子也变小了。”
阿速吉冷冷打断他，“我们亲眼所见，亲手验证，难道还有假？难道你要等那些异人恢复过来，再次变成不死的怪物吗？”
巴图张了张嘴，看着帐中群情激愤的将领，最终把劝谏的话咽了回去。但他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这一切，顺利得让人害怕。
云州城头，赵虎迎风而立。
寒风吹动他玄色的大氅，猎猎作响。他望着北方渐沉的落日，仿佛能看到蛮族骑兵正如扑火飞蛾般涌向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将军，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石猛走上城楼，沉声汇报，“蛮族的袭击越来越频繁，但每次得手后都会在原地停留更长时间，像是在确认战果。”
赵虎微微颔首，意识深处，面板上的数据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随着蛮族攻势的加强，玩家们的“复仇”情绪被彻底点燃，【猎狼】任务的完成度节节攀升，海量经验正源源不断地汇入他体内。
他能感觉到，铁躯境三层的壁垒正在经验洪流的冲击下微微震颤。
“告诉各个复活点，准备好接收……更多的客人。”
赵虎的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既然客人这么喜欢我们的招待，那就让他们……玩个尽兴。”
石猛虽然不完全明白将军的谋划，但还是郑重领命：“是！”
望着北方最后一丝光亮被地平线吞没，赵虎轻轻抚过城墙上的冰霜：
“聪明的猎人，会放任猎物在自己的领地上标记胜利。”
“因为每一次虚假的凯旋，都是在为自己挖掘更深的坟墓。”
夜色渐浓，北疆的寒风中，一场生死博弈正在无声地进行。而棋手，始终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