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藏了，出来！”
离开如家客栈后，行至一处偏僻的小巷，十五停下脚步，微微侧眸不知对何人说道。
片刻后，身后墙角处慢慢悠悠的走出一只大白鹅，正是菜菜！
十五缓缓转身，并无半分惊讶之色，轻声道：“你叫...菜菜？”
大白鹅扭扭捏捏的上前两步，抬头看了眼十五，点点头又快速垂下。
十五俯身，伸手抚了两下菜菜修长脖颈的白毛，淡淡笑道：“菜鸡的菜？什么品味，怎会有人取这么个名字！”
菜菜略有不悦，想要从他手中挣脱，不知为何迟疑片刻后，动也未动。
“你能听懂对不对？倒有些灵气，也不枉我精心配制的宠物小点心。看来你很喜欢，就是不知合不合鸦鸦的胃口。”
菜菜抬头嘎了一声，疑惑地看着十五。
“它可不好惹，你还是不要见得好。回去后告诉你的主人，若想活命的话，就速速离开青槐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十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鼓鼓囔囔的。从菜菜头上穿过，挂在它的脖子上，轻柔拍道：“回去吧，够你吃一阵的了。以后莫再寻我了，我们...不宜再见。”
似懂非懂的菜菜，伸着头靠在十五的手心使劲蹭了两下，随后一扭脖便从他手中滑脱，扭着肥硕的身姿一溜烟的跑没了。
十五望着它消失的方向，勾唇一笑。
刚一起身，头顶一声嘶鸣呼啸而过，几片飞叶从空中落下，十五抬手接住其中一片。轻轻抬起眼皮，遂转身疾步离去。
昏暗的房间内，门窗紧闭。十五坐在桌前，若无其事的拨动着面前的烛火。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慢慢显现，缓缓走至桌前坐下。
烛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使得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平添了几分柔和之美。
厉千尘的视线被桌上的两壶酒吸引，小小的青色罐子上贴着一张小条，“梨花白”三个字倒是被书写的隽秀雅致，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
“你饮酒了？”
十五正欲抬手收回，却被厉千尘抢先一步拿在手中，还未开口，罐子已被打开。
厉千尘心口一顿，眉尾微微抬起。遂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原来，她在这儿。”
“十五年岁尚轻，还不宜饮酒，这酒...暂由我保管了。”说完将桌上的另一瓶也一并收进怀中。
“哪有你这样的？明抢啊？”
那张人畜无害的俊美容颜，写满了无辜，仿若一朵清白无瑕的莲花，对着十五垂了一下眼皮，气得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平复后问道：“主上早就通知了的，怎么现在才来？”
“幸亏来得晚，不然你怎有机会在这悠闲品酒？”
十五干咳了两声，岔开话题：“聂府周遭我已经打探过了，万事俱备，可随时行动。”
“她在哪？”厉千尘答非所问。
十五一怔，眼神闪躲：“她是谁？”
微微抬头，正遇上那双深邃明亮的眸子，坚定中带着几分阴戾，十五慌忙躲开视线。
那双黑眸一直未从他面上移开，空气中慢慢起了寒意。
片刻后，十五缓缓开口：“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山野医师，痴迷于医道，一直醉心于研制各种妙药，偶然中得知荼蘼乃世间罕见灵草，这才四处打探搜寻，与念州城和青槐城并无瓜葛和牵连。”
“我再问最后一次，她在何处？”厉千尘的话语又阴沉了三分。
“城中，如家客栈。不知她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属下猜测她定是以为聂府与她要寻的荼蘼有所关联，这才离开念州城。只是不知为何，自她来青槐城不久，身边便一直有不明身份的人潜在她周围，那些人看不出身份来历，更不知其目的为何。”
“你在担心她？因为她赠你的酒？”
“什么和什么啊！这哪跟哪啊！酒不全都被你没收了，怎么这事就过不去了呢！”十五不知厉千尘的脑回路是怎么转的，是他非要向自己打听人家的下落，怎么又和酒扯上了！
“她，我会亲自去会。你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再靠近她。”厉千尘的话语冷若冰霜。
“是。这个，给你。”十五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银色眼罩，递给厉千尘。
见厉千尘眼中露出惊疑之色，又道：“主上吩咐的，想必这青槐城有人会错把你认成故人的模样，为了复族大计，你的身份此时不宜对外喧露，还是谨慎些好。”
厉千尘微微一愣，从十五手中接过眼罩，他当然明白，十五口中他们的故人，大概是指他的生身父母了。
十五见他起身，急急开口：“你要去哪？”
忽又意识到自己如此发问有些唐突，毕竟他终究还是自己的主子，又补充道：“那个...我是说，天色已晚，你不留下来歇息。”回头看了眼房内仅有的一张床，又说道：“我可以睡地铺。”
“不必了，我不喜与人同室而寝。你若想要人陪，那鸦鸦便给你留下，所幸我带着也不方便。”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鸦鸦你还是...”话没说完，屋内便已没了人影。
“自己带着吧。”十五低头暗自嘟囔道。
烛火映射下，一个黑影从暗处缓缓升起，桌上的暗影越来越大，盖住了整个桌面。
“退下！”十五急急出声，怒喝道。
暗影突然一滞，下一秒慢慢降下，越来越小，直至桌面又恢复光亮。
入夜时分，青槐城内一片静寂。忙活了一天的街铺早已紧闭门户熄了火烛，整座城内陷入一片梦乡。
如家客栈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高高的悬在门楣两侧，自客栈开业以来，夜间从未熄过灯。
厉千尘斜支在一处房顶上，望着对面的两个大红灯笼，醉眼迷蒙。手中执着那瓶从十五那里搜刮来的梨花白，不知不觉被瓶身上那三个娟秀的小字深深吸引。
闭上双眼深嗅一口手中的清甜芳香，银色眼罩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那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慢慢放下身体，让自己平躺在这片静寂无扰的夜色中，不知何时，青色小罐从手中慢慢滑落，顺着屋檐缓缓滚下。
头顶的明月突然隐入一片浓厚的乌云中，天空又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