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小厮？
苏陌差点没被气笑，锅炉师傅已经够难听得了，锅炉小厮是个什么鬼，还真是看不起人！
强忍着平定了内心的不满，苏陌扬了扬脖子，淡定回道：“没错，我就是新来的锅炉师傅！敢问...阁下又是何人？难道不知道，锅炉房乃是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入内吗？”
那老人见她这副模样，低头笑了一声，转身将他的宝贝酒壶拿在手中，打开喝了一口，又擦了擦重新放回原处。
“我打从入夜府的第一天便开始在这间房子里烧锅炉，日复一日，到今年也算是烧了整整三十年了。我都不敢自称自己一声“师傅”，你小小年纪何以胜任呢？”
“什么？你...你说你是这里的锅炉师傅？你不是已经...他们说你已经...你...还在啊？”苏陌吭吭哧哧的，思维大乱，原本想要道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张了口却发现怎么说都不合适。
“在？在的很呢。怎么？他们说我死了是吗？”老人不急不闹，兀自找了一处坐了下来，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苏陌挠了挠的脑袋，满脸的尴尬之色，不住地向门口退，好似已经做好了给正主挪位置的准备。
“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无妨，老不死老不死嘛！越老越不死，越招人嫌越活的痛快！”
苏陌回了个礼貌性的皮笑肉不笑，点头附和道：“是，是...”忽悠发现不对，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您老人家的心态可真好，若是我到了您这个年纪也能像您这般乐观向上，就太好了！”
对方点头笑笑，这个笑比刚才那个真诚多了。
“倒是个会说话的，我叫老闫，他们都管我叫老闫头，负责这锅炉房的，前几日染了风寒告了假，这才临时找了个人替着。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老闫头。”
“老闫师傅好，阿陌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还望您多多指教照顾。您是师傅我是小厮，以后就是您的帮手了，有什么脏活累活的只管叫我！”
锅炉房又闷又热，平日很少有人从这路过，苏陌都不知道前几日是怎么熬下来的。如今多了一个人在这，心里竟然说不出的踏实。
老闫虽然看上去面容苍老，可那一身腱子肉却一点都不输年轻人，许是常年在锅炉房干活的原因，整个人看上去既沧桑又精干。
老闫瞅了一眼苏陌眼上的两个黑眼圈，低头说道：“这几日没睡好吧？如今我既回来了你也无须再这么卖力了，小姑娘家家的最是注重容貌，倘若为了这份活计毁了容貌可划不来。”
苏陌抚了抚双眼，一脸不在意的微笑道：“我不怕，短时间内还是撑得住的。”
老闫低头苦笑：“也是，这种活整个府里也就我这没用又没退路的废物老头子才肯坚持下来。你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在这干不长的。”
苏陌入夜府本就是为了田氏，找到了人自然不会再待下去，刚刚一时情急竟险些将实情说了出来，怕是引起了老闫的误会。
连连摆手解释：“不是这样的，老闫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没打算在这...不是...我是因为...”终究还是不知该如何说话才能既不引起别人误会也不让人起疑，苏陌结结巴巴的哑然了。
老闫竟然失声大笑起来：“你这丫头，慌什么！罢了，我就是一个烧锅炉的，没那么多心眼和精力研究你说的话，老闫我不光腿瘸，脑子也没那么灵光，随意些吧。”
这老闫头的年纪和师父差不多大，也爱喝酒，随身带着酒壶，看似冷漠实则内心柔软。苏陌一瞬间心头一暖，仿佛面前的人不是老闫，而是师父。
“愣着做什么？若实在没事干的话就到锅炉房外检查下温度盘可还正常，这个时辰不会再有主子用膳了，沐浴的水温不宜过高，若是烫坏了主子，你我小命都不保。”老闫头见她一直望着自己出神，便随口指了件差事给她。
其实他不在的这几日，锅炉房竟然能正常运转，府上也没出什么事，不免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另眼相看，想来这几日她没少钻研，倒是个踏实肯干的。又见她那副憔悴模样，不免心头触动，说是让她出去检查锅炉温度，实则是想让她多出去透透气，缓缓神。
苏陌呆怔片刻，“哦”了一声，便乖乖的出去了。
今天，是苏陌入府以来过得最轻松的一天，有了老闫头的加入，自己的确轻松了许多，原本以为三五日才能做好的美颜膏，没想到一晚上就做成了。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吧，剩下这点收尾的活我一个人就得了，没必要两个人都守在这。”老闫头望了望屋外已经黑漆的天，淡淡说道。
“可是现在亥时都还没过呢，不是说过了子时才能下工吗？”苏陌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这丫头看着挺机灵的，怎么遇事这般死板，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灵活！说子时才能下工那是因为锅炉内的炭火没有燃烬，以防万一要有人一直守着，却没规定说要几个人守。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走吧。”
“可是...怎能让您一个人守到最后呢，我还不累，不如您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苏陌带着几分歉意拒绝道。今日自打老闫头来后，自己基本上就没怎么干过活，指派的都是一些跑腿的活计，一些又脏又累的反倒都是他在干，如今再撇下他提早回去，心里不免有些歉疚。
“啰嗦！一整天叽叽喳喳的脑瓜子都被你嚷疼了，你走了我还能清静些。这锅炉房里本就空间狭窄，少一个人呼吸还能顺畅些，再说老头子我年纪大了睡不了那么多的觉，别再絮叨了，赶紧回。”
苏陌瘪了瘪嘴，没再拒绝，低头嘟囔的一声，便出了门。
身后又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睡前记得打点水把你这张黑猫脸好好洗一洗，干锅炉的不见得就一定要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
苏陌步子一顿，心头莫名暖了起来。仰脸望了下有些朦胧的月色，嘴角微微上扬。
连脾性也出奇的相似，总是说着最冷的话，却做着让人温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