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死寂,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楚明昭撕开的衣襟下,那暗金虎符胎记与狰狞伤疤交织的惨烈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目击者的视网膜上。嘴角蜿蜒而下的刺目血痕,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勾勒出绝望与不屈的图腾。她挺直着摇摇欲坠的脊背,破碎的粗布挂在肩头,赤足踩在冰冷的金砖上,沾染着污浊的泥点。右臂的剧痛和毒素侵蚀带来的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每一寸神经,【血脉拟态】休眠的倒计时在识海中无声跳动,【能量储备:0%】的刺目红光疯狂闪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气。
然而,支撑着她没有倒下的,是胸腔里那团燃烧的、名为复仇的火焰!兄长的名字——楚明轩——从赵嬷嬷失控的尖叫中被血淋淋地撕扯出来,悬挂在这金殿之上!
“大少爷……他……他发现了……发现了……”赵嬷嬷那语无伦次、充满极致恐惧的哀嚎,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勾住了楚明昭的心脏!所有的屈辱、愤怒、痛苦,在这一刻全部凝聚、坍缩,化为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指向唯一目标的杀意——柳氏!楚明月!冷梅别院!
“陛下!”兵部尚书杨廷安脸色铁青,如同吞了苍蝇般难看,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厉声喝道,试图重新掌控局面,“此獠当殿咆哮,撕裂朝服,已是藐视天威!其身份诡谲,更兼赵氏疯言疯语,不足为信!臣请即刻将此妖女拿下,打入天牢!严加审讯,必能……”
“拿下?”楚明昭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杨廷安的咆哮!她嘴角勾起一抹惨烈而冰冷的弧度,声音因虚弱而发颤,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杨尚书急什么?是怕赵嬷嬷再说出什么?还是怕这冷梅别院里的‘账册’,真的见了天日?!”
“账册”二字,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在朝臣中激起更大的涟漪!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周崇、赵嬷嬷和杨廷安之间来回扫视。周崇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山羊胡不住地颤抖,眼神慌乱地躲避着。
“你……你这妖女!休要胡言乱语,攀咬构陷!”周崇色厉内荏地尖叫,笏板指向楚明昭的手指都在发抖。
“构陷?”楚明昭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冷笑,如同孤狼在月下泣血。她没有再看杨廷安和周崇,而是猛地转向龙椅的方向,挺直了那具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身体,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怆与决绝:
“陛下!臣楚明昭,欺君之罪,甘愿领受!但臣兄长楚明轩,三年前于冷梅别院‘暴毙’之冤,臣今日——要替他讨个明白!”
“楚明轩”三个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那个惊才绝艳、温润如玉的楚家嫡长子,他的死,竟有冤屈?
皇帝隐在阴影中的手指,再次轻轻敲击了一下扶手,发出沉闷的“笃”声。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楚明昭身上。
“你要如何讨?”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如同深潭古井。
楚明昭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她缓缓抬起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那只曾握枪杀敌、也曾笨拙地教导山谷中女子们“凤点头”的手。她将左手,极其缓慢而郑重地,伸向了自己耳后,靠近发际线的位置。
那里,被刻意涂抹的草药汁遮掩下,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长约半寸的陈旧疤痕。疤痕的形状,如同一个微小的月牙。
“此疤,”楚明昭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来自时光深处的重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乃臣幼年习练家传枪法‘回马枪’时,失手被兄长枪尖所伤。兄长自责不已,此疤亦成其心中之痛。他曾言,此疤位置、形状,唯他与我二人知晓,乃我兄妹间……不可言说之印记。”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利箭,死死钉在簌簌发抖的赵嬷嬷身上,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森寒:“赵嬷嬷!你在冷梅别院伺候多年,想必也曾近身服侍过‘暴毙’的楚家大少爷吧?你可还记得,他右耳后相同的位置——是否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月牙旧疤?!”
轰——!!!
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赵嬷嬷的天灵盖上!她猛地抬起头,布满惊恐和绝望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她死死地盯着楚明昭耳后那道被特意指出的、极其隐蔽的月牙疤痕,又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少爷,在冷梅别院梅林下读书时,偶尔拂开鬓角发丝,露出的右耳后……那道完全相同的旧疤!
记忆的闸门被这致命的问题轰然冲开!柳夫人阴冷的眼神,大少爷临死前痛苦扭曲的脸,还有那深藏在别院密室深处、沾着血指印的账册……所有的画面如同地狱的恶鬼,瞬间将她吞噬!
“疤……疤……”赵嬷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眼神彻底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崩溃,“有……有……大少爷……有……柳夫人……不……不是……饶命……饶命啊……”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猛地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额头瞬间一片血肉模糊,彻底陷入了癫狂!
赵嬷嬷的反应,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那是一种被触及灵魂深处最恐惧秘密的、最本能的崩溃!
整个朝堂,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只有赵嬷嬷以头抢地的沉闷撞击声和绝望的呜咽在回荡!
楚明昭的指控,被这血淋淋的、失控的人证反应,瞬间坐实了大半!楚明轩的死,绝非简单的“暴毙”!冷梅别院,柳氏,必然牵扯其中!
杨廷安和周崇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死灰一片!精心编织的构陷之网,不仅被楚明昭以最惨烈的方式撕开,此刻更是被她反手利用,将致命的矛头指向了他们想要保护的目标!
“陛下!”杨廷安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乃楚明昭妖言惑众!赵氏已然疯癫,其言……”
“够了!”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杨廷安的辩解。阴影中,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崩溃的赵嬷嬷,扫过脸色惨白的周崇,最后落在了场中那个衣襟破碎、嘴角染血、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上。
“楚明昭,”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此乃大罪。然,你戍守北疆,落鹰峡之功,亦不可没。至于楚明轩之死……”他顿了顿,阴影中的目光似乎锐利了一瞬,“既有疑窦,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彻查冷梅别院,务求水落石出!”
三司会审!彻查冷梅别院!
皇帝的话,如同最终裁决!杨廷安和周崇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柳氏完了!楚明月完了!他们精心布置的棋局,彻底崩盘!
楚明昭紧绷的身体,在听到“彻查冷梅别院”几个字时,极其轻微地摇晃了一下。支撑着她的那口气,似乎瞬间泄了大半。巨大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就在这心神松懈的刹那——
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的陌生意志,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金殿侧后方的阴影中爆发出来!目标——直指楚明昭!
是那玉珏!是操控萧凛的邪玉意志!它竟潜伏在此刻!在楚明昭最虚弱、心神震荡的瞬间,发动了致命的精神冲击!
嗡——!!!
楚明昭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识海中如同有亿万根冰冷的钢针同时狠狠扎入!剧痛瞬间撕裂灵魂!那股意志带着最恶毒的蛊惑与侵蚀,疯狂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防线!
放弃吧……沉沦吧……交出虎符……融入永恒的冰冷……
“呃……”楚明昭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喷溅在身前光洁的金砖上!暗红的血点如同盛开的绝望之花!
【警告!高维精神冲击(蚀心玉珏)!灵魂防御崩溃边缘!】
【警告!能量枯竭!无法抵御!强制启动……】
系统的警报声带着濒死的凄厉!楚明昭的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向前倾倒!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栽倒在冰冷金砖上的前一刻——
铮——!!!
一声清越到仿佛能涤荡灵魂的剑鸣,如同九天龙吟,骤然在死寂的大殿中响起!
紧接着!
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煌煌浩然正气的炽白色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惊雷,毫无征兆地从斜刺里——谢云琅所站的位置——悍然迸发!
剑光并非实体,却带着一种斩灭邪祟、涤荡乾坤的恐怖威压!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炽白的残影!
噗嗤——!
一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雪的、极其细微的轻响!
那道无形的、扑向楚明昭的冰冷暴戾意志,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叹息之壁,发出一声充满惊怒与恐惧的无声尖啸!瞬间被那煌煌浩然的白光狠狠斩中、撕裂、净化!如同沸汤泼雪,瞬间消散无踪!
精神冲击被强行打断!
楚明昭只觉得识海中那撕裂灵魂的剧痛骤然一轻!那股冰冷的侵蚀感如潮水般退去!她失去支撑的身体重重地向前扑倒,却被一只沉稳而有力的手,及时地扶住了臂弯。
是谢云琅!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移至楚明昭身侧,一手稳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依旧垂在身侧,仿佛刚才那道惊天动地的浩然剑气与他毫无关系。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儒雅、云淡风轻的神情,只是看向楚明昭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解读的微光——是关切?是审视?还是……别的什么?
“楚参将伤势沉重,心神激荡,失仪了。”谢云琅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扶着楚明昭的手稳定而有力,隔绝了周围所有窥探的目光。
“哼!”杨廷安从巨大的震惊和挫败中回过神来,看着被谢云琅扶住的楚明昭,眼中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妖女邪术惑人!当殿失仪吐血!谢修撰倒是好心!”
皇帝的目光在谢云琅身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楚明昭嘴角刺目的血迹和惨白的脸色,阴影中的脸看不出喜怒。
“楚明昭,”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最终的决断,“女扮男装,欺君罔上,当殿失仪,此罪难逃。然,念其北境微功,兼楚明轩旧案疑云未清,着——即刻押入天牢,严加看管!非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待三司查明楚明轩一案,再行论处!”
禁足天牢!
非手谕不得探视!
这既是囚禁,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隔绝了杨党在尘埃落定前可能的暗杀!
“陛下圣明!”杨廷安和周崇纵然心中万般不甘,也只能咬牙叩首。至少,人进了天牢,在他们掌控之外,但也暂时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只要柳氏那边……
两名金甲侍卫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架起几乎虚脱的楚明昭。粗粝的手掌抓在她裸露的肩头,带来一阵刺痛。她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他们拖拽。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剧痛、虚弱、毒素侵蚀带来的冰冷麻痹感,以及刚才那精神冲击残留的晕眩,如同无数只手将她拖向黑暗的深渊。只有识海中,那道浩然剑光撕裂邪玉意志的画面,如同最后的光点,顽强地闪烁着。
在被拖出紫宸殿大门的前一刻,楚明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侧过头。
她的目光,越过重重人影,越过金碧辉煌的盘龙柱,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朝臣队列末尾——那个身着浅碧宫装、梳着精致飞仙髻、此刻却脸色煞白如纸、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眼中充满了怨毒、惊恐与难以置信的少女身上!
楚明月!
四目相对!
楚明昭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没有任何言语,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杀意,和一种无声的宣告——冷梅别院,我来了。兄长的血债,该还了。
楚明月被那目光刺得浑身一颤,如同被毒蛇盯上,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强装的镇定瞬间崩裂,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怨毒!
金殿的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里面的喧嚣、阴谋、还有楚明月那怨毒的目光,彻底隔绝。刺骨的寒风瞬间卷着雪沫扑面而来,打在楚明昭滚烫的脸上,带来一阵激灵灵的寒意。她如同破败的麻袋,被两名金甲侍卫粗暴地拖拽着,沿着冰冷湿滑的汉白玉台阶,一步步走向那象征着黑暗与囚禁的深渊——天牢。
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右臂的毒素在刚才巨大的刺激下似乎更加活跃,那阴冷的麻痹感已经蔓延至肩胛深处,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能量储备:0%】的刺目红光在识海中疯狂闪烁,【血脉拟态】休眠的倒计时如同丧钟般滴答作响。更让她心有余悸的是,那潜伏在暗处的玉珏意志,如同跗骨之蛆,随时可能再次发动袭击。谢云琅那道浩然剑气……是他?他为何出手?那剑气中蕴含的力量……绝非寻常儒修所有!
纷乱的思绪和身体的折磨让她意识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台阶漫长而冰冷,通往未知的黑暗。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清苦药草混合着冷冽松针的气息,极其突兀地、丝丝缕缕地钻入了她的鼻腔。
那气息……来自她怀中紧贴心口暗袋里的……那枚香囊!
在这污浊冰冷的宫道寒风中,这股气息微弱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她混乱痛苦的识海。
几乎是同时!
在台阶下方,通往天牢甬道的阴暗转角处,一道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如同沉默的礁石,静静地伫立在风雪之中。
是萧凛。
他背对着台阶的方向,身姿笔挺,玄色的常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月光吝啬地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和紧抿的薄唇。他并未回头,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此地。
然而,就在楚明昭被拖拽着,踉跄地经过他身后时——
一股极其精纯、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种亘古不灭守护意志的磅礴气息,如同无形的涟漪,猛地从萧凛身上扩散开来!
这气息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更高位格的、源自血脉本源的压制!如同无形的叹息之墙瞬间张开!目标——赫然锁定楚明昭怀中那枚……正散发着微弱清苦气息的香囊!
嗡——!
楚明昭只觉得怀中那枚紧贴肌肤的香囊,在这股同源却更加强大、更加冰冷的寒威压制下,骤然变得滚烫!那股奇异的清苦气息仿佛被瞬间激活、凝练了十倍!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暖流,如同被引导的溪流,猛地从香囊中渗透出来,无视了厚重的衣物,直接涌入她冰冷的心口!
这股暖流并不强大,却异常精纯!它如同最温柔的火焰,瞬间包裹住她左锁骨下那因能量枯竭而黯淡的虎符胎记!更奇异的是,胎记深处那微弱的“涅盘余烬”,在这股同源暖流的滋养和萧凛那强大寒威的“催化”下,竟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死灰之中,被投入了一颗火星!
【滴!检测到高维能量共鸣(玄棺寒威)!】
【滴!未知能量(香囊药性)活性被激发!】
【滴!‘涅盘余烬’微弱共鸣!能量波动……】
【警告!无法精确计量!宿主生命体征……微弱提升?!】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混乱和震惊!楚明昭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冰冷与温暖的奇异感觉瞬间流遍全身!右臂伤口的剧痛和毒素的麻痹感,在这股暖流和寒威的双重作用下,竟被极其短暂地压制、抚平了一瞬!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如同在溺水的深渊中,猛地被拉出水面,吸到了一口救命的空气!
她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了一分,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那个近在咫尺、却始终背对着她的玄色背影。
是他!又是他!
毁掉衣物的是他!此刻,以这种方式,无声地“催化”香囊药性,短暂压制她体内寒毒的……还是他!
为什么?!那个被玄冰锁魂、意识沉沦的傀儡,为何会做这些?是本能?是预设的指令?还是……那冰封的躯壳之下,属于“萧凛”的意志,从未真正熄灭?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复杂情愫,如同乱麻般死死纠缠住楚明昭的心脏。恨意依旧冰冷刺骨,可这接连不断的、无声的庇护,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萧凛始终没有回头。在楚明昭被金甲侍卫拖拽着,即将消失在通往天牢的阴暗甬道口时,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融入风雪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一步踏出,消失在了宫墙的转角阴影之中。没有留下任何言语,没有任何目光的交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同源的、冰冷的寒威,和她怀中香囊那被激发后、依旧持续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清苦气息,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进去!”伴随着一声粗暴的呵斥和铁链哗啦的刺耳声响,楚明昭被狠狠推搡进一间狭小、阴暗、散发着浓重霉味和血腥气的石室。
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天牢特有的、深入骨髓的阴冷和绝望气息,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将她吞噬。
她背靠着冰冷滑腻的石壁,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软软地滑坐在地。黑暗中,只有她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右臂的剧痛和毒素的麻痹感在香囊暖流消退后,如同反噬的潮水,更加汹涌地席卷而来。系统的警报声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楚明昭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还能活动的左手,颤抖着,探入怀中,摸索着,最终,紧紧地攥住了那枚小小的、绣着歪扭折翼玄鸟的旧香囊。
香囊入手微凉,但紧贴掌心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余温?
黑暗中,她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赤金的火焰依旧在燃烧,冰冷而决绝。但在这冰冷的火焰之下,一丝更加复杂、更加迷茫的微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荡开。
天牢的囚笼已经落下。
但真正的风暴,关于兄长血仇的清算,关于那枚诡异香囊的谜团,关于萧凛那冰封躯壳下挣扎的灵魂……才刚刚开始。而所有的答案,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那座深藏着血腥与秘密的冷梅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