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大营深处，属于楚明昭的那顶灰黑色毡帐，如同风暴眼中唯一沉寂的孤岛。帐帘低垂，隔绝了外面操练的呼喝、战马的嘶鸣以及秋末干燥风沙卷起的呼啸。帐内光线昏暗，唯有一盏牛油灯在案头摇曳，将楚明昭伏案的身影拉长，投在粗糙的毡壁上，如同绷紧的弓弦。
案上，摊开着谢云琅送来的那张薄纸。指尖反复摩挲着“周墨林”三个字，仿佛要将这名字刻入骨髓。兵部职方清吏司主事，杨廷安的左膀右臂，前朝复国名单的关键线索！这名字如同一根烧红的探针，反复灼烫着楚明昭紧绷的神经。金殿上“女子讲武堂”被无情驳回的屈辱，御史们恶毒的攻讦，周正清那“牝鸡司晨”的唾骂犹在耳边，与眼前这个名字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右臂深处，那片被“凰焰”火种强行压制、却如附骨之疽般顽固的蚀心虫毒，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静坐不动下，阴冷的麻痹感如同苏醒的毒蛇，丝丝缕缕地沿着经络向上攀爬，缠绕住肩胛，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酸胀与针扎似的刺痛。每一次试图握紧拳头，指关节都传来滞涩的无力感。
“呼……”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身体的不适，目光落在桌角那柄陪伴她征战漠北的硬木长弓上。弓身黝黑，握把处被摩挲得光滑温润，那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留下的印记。唯有握住它，引弦开弓时，那冰冷的触感和紧绷的张力，才能让她纷乱如麻的心神获得片刻的凝定。
力量，她需要更纯粹、更精准的力量。不仅仅是撕开黑幕的智谋，更是能一箭洞穿迷雾、震慑宵小的绝对武力！周墨林这条线，凶险万分，容不得半分闪失。
念头刚落，识海深处便传来熟悉的嗡鸣。
【滴！检测到宿主强烈意志波动，与‘涅盘’核心高度契合！】
【系统扫描中……发现高维能量附着物品（特殊箭矢）进入宿主感知范围！能量性质：阳符本源（微量）、强烈执念印记！】
【物品来源解析：匿名捐赠（指向性强烈，标记为：萧凛）。物品数量：137支。】
【能量转化模块激活……正在提取附着执念印记……转化为‘武神附体（初级）’技能点！转化进度：10%……30%……】
萧凛？匿名捐赠？137支箭矢？阳符本源执念？！
楚明昭心头剧震！未等她细想，毡帐厚重的帘子被猛地掀开，王铁柱那粗犷中带着压抑不住激动和惊疑的脸探了进来，带进一股裹挟着沙尘的冷风。
“大人！您快出来看看！出……出怪事了！” 王铁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破锣般在寂静的帐内炸响。
楚明昭霍然起身，牵动右臂伤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随即大步流星地跟着王铁柱走出营帐。
帐外空地上，原本堆放着一些待修整的废弃兵甲杂物的地方，此刻却围拢了一小圈玄甲军士。人群中央，一口半人高、蒙着厚厚灰尘的陈旧松木箭箱被撬开了盖子。里面并非寻常的制式羽箭，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捆捆箭矢！
这些箭矢通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非金非木的暗沉色泽，箭杆比寻常羽箭粗壮一圈，触手冰凉坚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最令人震惊的是每一支箭杆靠近箭簇的下方，都用极其锋利、近乎于“刻”的笔触，清晰地镂刻着一行细小的字迹！
楚明昭拨开人群，走到箭箱前，随手拿起一支。
冰冷的箭杆入手沉重，指尖触碰到那深刻的字迹：
＞ “承平七年三月十七，黑石峪伏击，西戎游骑左翼三骑，风速西南偏西三刻，预判落点偏右一尺七寸。”
承平七年三月十七……黑石峪伏击……那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独立领兵执行的小规模伏击任务！那场战斗中，她确实因低估了侧风影响，三箭连珠射向西戎斥候左翼，结果全部擦着敌人头皮掠过，让那三骑险之又险地遁入山林！这个失误，被她视为初战耻辱，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这箭上刻的，分毫不差！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飞快地又抓起几支箭：
＞ “承平七年五月初九，落马坡遭遇战，敌酋百夫长拓跋野，移动靶，三百步外，抬高一寸可穿喉。” ——那一次，她瞄准了拓跋野的胸膛，箭矢却因目标骤然加速前扑，只穿透了其肩胛！抬高一寸……若当时她真能预判到那毫厘之差……
＞ “承平七年腊月初三，飞鹰嘴隘口前哨，杨福心腹传令兵，伪装樵夫，心跳呼吸频率异常，第三根肋骨间隙为最佳穿透点。” ——那个伪装樵夫的传令兵，正是她箭下逃脱、最终引来韩肃“叛军”的关键人物！当时她只觉此人可疑，却未能瞬间洞察其伪装下的破绽！第三根肋骨间隙……
＞ ……
一支支冰冷的箭矢被拿起，上面刻着的，赫然是她从军以来，每一次重要的、却未能达成完美击杀的箭术失误！时间、地点、目标、环境因素、偏差角度、甚至是目标当时细微的生理状态……详尽到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有一双无处不在、洞察秋毫的眼睛，在她每一次引弓的瞬间，都站在她身后，冷静地记录下她所有的不足和那毫厘之间的生死之差！
137支！对应着她大大小小137次“失手”！有些失误她自己都模糊了，却被这支支箭矢冰冷地唤醒！
是谁？！谁能如此精准地掌握她每一次战例细节？谁能将这细微的偏差刻入骨髓般的箭杆？萧凛……只有他！那个掌控着北境最庞大情报网络、拥有“玄棺”般恐怖洞察力的男人！他竟一直在暗中……观察她？记录她？甚至……研究她？！
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一种被彻底看穿、剥光示众般的羞耻与愤怒，如同岩浆般在楚明昭胸腔里奔涌！她握着箭杆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这算是什么？嘲讽？提醒？还是……另一种冰冷到极致的“馈赠”？
【滴！‘武神附体（初级）’技能点转化完成！100%！】
【技能说明：消耗精神力，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宿主箭术感知力、动态视觉捕捉、环境因素计算及肌肉微控能力。效果：极大提高超远程狙击、移动靶命中、恶劣环境稳定射击能力。技能具象化：箭矢离弦后，将附着‘凰焰’本源，形成短暂流焰箭轨（视觉特效），箭速提升30%，破甲力提升50%！】
【提示：技能效果强度与宿主精神力及‘凰焰’火种状态直接相关。首次激活需强烈意志引导。】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楚明昭翻腾的怒火，只余下透骨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阳符本源执念……萧凛那通过箭矢传递的、冰冷记录下的每一次失误，竟被系统转化为了一种……力量？一种源自于剖析自身不足、指向完美箭道的……技能？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喧嚣声打破了营帐区的沉寂。
“快！去演武场！谢参军要亲自下场考校新补进来的那批神射手了！”
“听说这次有几个从边镇来的好苗子，箭术了得，三百步穿杨不在话下！”
“谢参军可是当年御前比箭夺过魁的！这下有好戏看了！”
士兵们的议论声传入耳中。楚明昭目光一凛，猛地看向营中那片开阔的演武场方向。谢云琅？考校箭术？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
她不再看那箱冰冷刺骨的箭矢，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营帐。片刻之后，当她再次走出时，已然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左臂的伤口被重新勒紧，那柄黝黑的硬木长弓紧握在手。而她的箭壶里，赫然插着三支从松木箱中取出的、刻满冰冷字迹的奇异箭矢！
王铁柱看着自家大人眼中那沉寂如冰、却又仿佛燃烧着某种决绝火焰的目光，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抓起自己的腰刀，紧紧跟了上去。
玄甲大营的演武场占地极广，此刻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新补充进来的百余名弓弩手整齐列队，个个神情紧张又带着跃跃欲试。场边，各级将领、普通军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营地上空稀薄的云层。
场地中央，竖立着三排箭靶。最远的几个，已在一百五十步开外，靶心在秋日惨淡的阳光下，只剩下模糊的小点。
谢云琅一身利落的青灰色劲装，外罩半身软甲，身姿挺拔如青松，正负手立于场中。他面容清俊，神色平静，唯有那双狭长的凤目，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视着场中待考的新兵，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审视与无形的压力。他并未携带自己的弓，显然是要亲自测试这些新兵的成色。
“第一列！出列！目标，百步靶！三轮速射！” 负责考校的校尉高声下令。
十名新兵应声出列，引弓搭箭，动作虽有些生涩，却也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弓弦嗡鸣，箭矢破空，大部分都歪歪扭扭地钉在了靶子上，能中靶心的寥寥无几，引来场边一阵善意的哄笑和点评。
楚明昭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大注意，她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挤到了人群最前方，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死死锁定了场中那抹青灰色的身影，以及……更远处那模糊的靶心。右臂的阴冷麻痹感在喧嚣和目标的刺激下，似乎更加清晰了。
“下一列！一百二十步靶！移动靶准备！” 校尉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轮的难度明显提升。移动靶是人力牵拉的木架，在百二十步的距离上左右晃动，轨迹难测。新兵们的表现更加不堪，脱靶者众多，偶尔命中也是靠运气挂在靶子边缘。
谢云琅微微摇头，脸上并无太多失望，显然早有预料。他正欲开口点评，目光却倏然一凝，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楚明昭身上！看到她手中那柄熟悉的硬木长弓，以及她眼中那沉寂如渊、却又仿佛蕴含着风暴的目光时，谢云琅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
“谢参军！” 一个清冷、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穿透力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破了演武场的喧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这声音吸引，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人群最前方，那道玄色的、略显单薄却挺直如枪的身影！
楚明昭在无数道惊愕、不解、乃至带着审视与怀疑的目光注视下，缓步走出人群，踏入场中。风卷起她额前几缕碎发，露出那双布满血丝却冰封了所有情绪的眼睛。她左手持弓，右手缓缓抬起，指向了演武场最远端——
“末将楚明昭，请试……一百八十步，双靶连珠！”
轰——！
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演武场瞬间炸开了锅！
“一百八十步？！还双靶连珠？！疯了吧！”
“那靶子都看不清了！风还这么大！”
“楚将军？她不是刚在金殿上……受了伤吗？右臂好像……”
“嘘！看谢参军脸色！”
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如同潮水般涌起。一百八十步，已是强弓硬弩的极限射程，寻常军中神射手能在这个距离稳定上靶已属不易，更遑论还要同时射击两个靶子（连珠箭需极短时间内连发两箭，难度倍增）！更何况今日秋风正劲，卷起地上的沙尘，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紊乱气流，对箭矢轨迹的影响极大！
谢云琅的眉头深深蹙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般扫过楚明昭苍白的脸、紧抿的唇，最后落在她看似平稳、实则被他捕捉到一丝极细微颤抖的右臂上。他看到了她箭壶里那三支与众不同的、刻着字的箭矢。
“楚将军，” 谢云琅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阻，“你伤势未愈，此地非……”
“请谢参军准允！” 楚明昭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目光沉静地迎上谢云琅，“末将，心中有数。”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锋。谢云琅看到了她眼底深处那团沉寂的火焰，以及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执拗。他沉默片刻，最终缓缓点了点头，侧身让开，同时抬手示意负责靶场的军士：“设一百八十步双靶！清场！”
命令下达，场边的喧嚣瞬间变成了压抑的、充满紧张和期待的寂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定在场中那道玄色身影上。连远处营帐旁，一道不知何时出现、沉默地隐在阴影中的高大玄色身影（萧凛），也微微抬起了眼睑。
楚明昭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沙尘味道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强行压下了右臂那阴冷的麻痹和心头的杂念。她缓步走到指定的发射位置。脚下是夯实的黄土，远处，一百八十步外，两个并排的箭靶在秋风中如同模糊的灰色影子，靶心几乎难以辨认。侧风卷起的沙尘，如同扭曲的透明绸带，在箭道轨迹上肆意舞动。
她缓缓抬起左手，黝黑的硬木长弓发出细微的呻吟，被稳稳端起。右手探向箭壶，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刻满耻辱记录的箭杆。她抽出的，正是刻着“飞鹰嘴隘口前哨，杨福心腹传令兵……”的那一支！韩肃之死的导火索！
箭矢搭上弓弦，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楚明昭闭上了双眼。
【启动‘武神附体（初级）’！】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识海中发出指令。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而磅礴的力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瞬间从识海深处奔涌而出！席卷全身！眼前紧闭的黑暗并未阻碍她的“视野”，反而如同揭去了一层厚重的幕布，整个演武场的景象以另一种方式无比清晰地“印”入她的感知！
风！不再是模糊的气流，而是无数道清晰可见、带着不同速度和方向的透明轨迹！它们相互交织、碰撞、形成复杂的涡流，精准地标注出箭矢将要穿行的路径上每一寸的阻力与推力！远处那模糊的靶心骤然拉近、放大，每一个细微的木纹都清晰可辨，甚至连靶杆在风中的轻微晃动幅度都被精准计算！右臂肌肉的每一丝纤维仿佛被无形的手梳理掌控，即将做出的引弦、开弓、撒放动作的轨迹和力度被推演到极致，与风、与距离、与目标移动的预判完美契合！
更奇异的是，左锁骨下的阴符胎记骤然灼热！蛰伏的“凰焰”火种被引动，一缕极其精纯的金红色能量顺着手臂经络，无声无息地注入手中那支冰冷的刻字箭矢！箭簇尖端，一点肉眼难辨的金芒悄然凝聚！
“嗬……” 楚明昭口中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吐纳般的吸气声。双眼倏然睁开！
那双眸子，不再是布满血丝的疲惫，而是如同寒潭映月，清澈、冰冷、剔透，倒映着整个世界的轨迹与破绽！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绝对的专注与掌控！
引弓！开弦！
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黝黑的硬木长弓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瞬间被拉成一轮饱满的残月！刻字的箭杆搭在弦上，冰冷的金属箭簇在昏暗天光下闪烁着一点摄人心魄的微芒！
场边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谢云琅的瞳孔骤然收缩！远处阴影中的萧凛，负在身后的右手，指节几不可察地蜷曲了一下！
撒放！
嘣——！！！
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弓弦震响，如同惊雷炸裂！压过了所有风声！
就在箭矢离弦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金红色的流焰，如同被禁锢已久的火凤挣脱了枷锁，猛地从离弦的箭矢尾部爆发出来！瞬间包裹住整支箭矢！形成一道炫目至极、撕裂空气的金红色流光轨迹！箭矢本身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箭体，只能看到一道燃烧的、笔直的金红色火线，以超越常理的速度，无视了所有狂乱的气流，无视了漫长的距离，如同跨越了时空般，精准无比地射向一百八十步外左侧箭靶的靶心！
噗——！！！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爆裂声从远处传来！
左侧箭靶的靶心位置，并非被箭矢穿透，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炸开！整个由厚实草泥压制、外包硬木的靶心，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爆裂！碎裂的草屑和木片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只留下一个碗口大的、边缘焦黑、仿佛被烈焰灼烧过的恐怖孔洞！袅袅青烟从孔洞中升起！
流焰箭轨在命中靶心的瞬间才骤然消散！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却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视网膜和灵魂深处！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风沙依旧在呼啸，但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嘴巴张大，眼睛瞪圆，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撼与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神话降临人间！
一箭！一百八十步！爆靶！
这……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这简直是神迹！
然而，就在所有人被这惊天一箭震慑得魂飞天外，大脑一片空白之际——
楚明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在第一箭离弦、弓弦回弹的余震尚未完全消失的瞬间！
她的右手已如鬼魅般再次探向箭壶！这一次，抽出的是刻着“落马坡遭遇战，敌酋百夫长拓跋野……”的那一支耻辱之箭！
搭箭！引弦！开弓！
整个动作在“武神附体”的状态下快得只剩下残影！长弓再次被拉成满月！弓臂发出更加凄厉的呻吟！
嘣——！！！
第二声弓弦震响，如同追魂的丧钟，将还沉浸在上一箭惊骇中的众人心脏再次狠狠攥紧！
又一道金红色的流焰轨迹撕裂长空！如同陨星坠地，带着更加狂暴、更加决绝的气势，直扑一百八十步外右侧箭靶！
目标，同样是靶心！
噗——！！！
更加沉闷、更加震撼的爆裂声传来！
右侧箭靶步了后尘！整个靶心位置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炸开！草屑木渣混合着焦糊的气息四散飞扬！同样留下一个焦黑冒烟的恐怖孔洞！
双靶！连珠！爆裂！
直到第二支箭矢的流焰轨迹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整个演武场依旧死寂得如同坟场！只有风吹过焦黑孔洞发出的呜咽声，以及无数道粗重压抑、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楚明昭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弓臂滚烫，弓弦犹自发出低微的震颤嗡鸣。她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两箭，不过是拂去了肩头的一点尘埃。
右臂深处，蚀心虫毒带来的阴冷麻痹感，在技能释放后巨大的精神力消耗下，如同反噬般更加汹涌地袭来，针扎似的剧痛让她脸色又白了一分。但她只是用左手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右臂，挺直了脊背。
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些之前还带着审视、怀疑乃至轻视的目光，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如同仰望神只般的震撼与恐惧！新兵们更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最终，她的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众人，落在了远处营帐阴影下，那道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正要离去的玄色高大背影上。
萧凛的脚步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有那负在身后的右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紧握，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青白。随即，他迈开步伐，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帐的拐角。
“箭……箭意……” 一个干涩、带着颤抖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是谢云琅。他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那被炸毁的箭靶前，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箭孔边缘焦黑碳化的痕迹，狭长的凤目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骇然。“非蛮力可及……这是……凝意志于箭锋，引动……本源之力？”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附近将领的耳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更深沉的惊涛骇浪！本源之力？！那是什么境界？！
楚明昭没有回应谢云琅的惊骇低语。她只是默默走回场边，将那柄滚烫的长弓背好，手指拂过箭壶中仅剩的那最后一支刻字箭矢——上面记录着“承平七年三月十七，黑石峪伏击……”的耻辱。
指尖拂过冰冷的刻痕，仿佛拂过那些血与火交织的记忆。她抬起头，目光望向神都方向铅灰色的天空，那里是兵部所在，是周墨林藏身的巢穴，是重重黑幕笼罩的核心。
力量……她感受到了。这源自于剖析耻辱、转化而来的力量。这，仅仅是个开始。
“王铁柱，” 她声音嘶哑地开口，打破了周围的死寂，带着一种刚刚从神境跌落凡尘的疲惫，却又蕴含着更加冰冷的锋芒，“备马。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