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爸？”
回头，撞上欲言又止的江正业，那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让江知微一头雾水。
他张了张嘴，“害，没事，早点休息，今天够累了。”
江知微若有所思，“您也是。”
深夜，伸手不见五指。
江正业和萧建国俩人时隔十年再次睡在一个屋里，久远的记忆来袭，俩人脑海里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当年刚入伍时住在一个宿舍的画面。
奔波了一天的江正业枕着手臂睡意全无，望着漆黑的屋顶，“记得集体生活的生活，那老李的脚别提有多臭了，像死了三个月的臭鱼，那给我们熏得呀！”
萧建国嘴角一歪，仿佛间就闻到了那个味儿。
“可不，那老李是个怕老婆的，结了婚一吵架就来宿舍，给我们愁的不行，想方设法让他们夫妻俩和好，不然咱们没一个能睡好觉的。”
江正业哭笑不得，“你诡计多端，每回都是我和老李挤一个铺，给我熏得辣眼睛，那呼噜震天响。”
“哈哈哈哈哈！”
萧建国忍不住笑出声，反应过来已经是深夜，忙不迭收敛声音。
俩人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聊了两个钟头越来越精神。
“老萧，对不住，唉，在对待兄弟上我不如你。”
江正业叹息，四年前萧家遭难的画面依旧在眼前，那年头发生那样的事，个个吓破了胆，唯恐遭殃，一牵连就是一堆人，一家子老小都得遭罪，那时女儿才上高中，儿子年幼，江正业是真的害怕，真到了村里，那样的情况他们一家还有命回来吗？
那几年风声紧，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天做梦都是家破人亡的场面，既愧疚又恐慌，备受折磨。
萧建国沉默，“嘿呦，这事过去就别一直提了，你把知微送过来，比什么情义都重，要不是有知微，我们一家子都撑不到现在，说到底还是你老江深谋远虑。
江正业点头，“我不厚道我认，抬头对不起家人，低头对不起兄弟良心，我当时就想着等江秀长大，送她下乡插队，老陈在你们县上搭把手，我每月汇钱给粮票，怎么也能熬过这几年等往后风声小了再想法子把你们弄回去。”
只是他没想到江秀会和裴祈安整到一起，最后是江知微下乡。
“唉，这人真的难做，说来说去，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们和知微。”
对江秀这个侄女，江正业问心无愧。
萧建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开了就好，你放心，知微和小乐在我心里是一样的！只要有我一天在，不会让她受委屈，你就放心好了。”
说再多都是苍白无力，在村里的生活一眼到头，萧建国也只能量力而行。
江正业背对着萧建国点了点头，没说出口的是，他有点后悔了。
不该把女儿送来的。
答应的时候心里难受，还能忍一忍，亲眼过来目睹农村生活，跟割肉一样，恨不得以身代之。
一夜无梦，兄弟俩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呼噜声震天响。
……
村里乱了几天，江正业一来迅速恢复平静，李树苗带头下地仿佛一切无事发生，除了县城的游青山还没放出来，生活如常。
在江正业面前李树苗乖得像个新兵蛋子，见到他在村口闲聊，饭后背着手出门散步的他毫不犹豫打道回府。
被李大嫂看到发出尖锐的嘲笑声。
江正业瞥了眼，没心思和他计较，转头询问起大爷大妈江知微在村里的生活。
“我那女儿娇生惯养的，这些日子下来没少麻烦你们，她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代她向你们道歉。”
大伙儿见到江正业心里毛毛的，没想到他为人谦逊，没有一点架子。
看到他致歉，一行人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没有的事，知微那孩子温温柔柔的，很有教养，一看就是你们教育有方。”
“可不，不过江团长，你也是真狠心，舍得把孩子从省城送过来，跟着萧家吃苦受罪。”
“是啊！知微下乡也没少遭罪，被知青为难，支书刁难，还有你那侄女，也是杀千刀的。”
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江知微这些日子在村里的行为和坎坷。
王春花说到激动之处，手舞足蹈，“不过要说起这个最大的罪，还是你侄女给的，真是见了鬼了，堂姐妹弄得这么难看，听说江秀还是你们养大的，造孽啊！”
提及江秀，村民们一致同意白眼狼的称号。
江正业脸色难看，笑容讪讪，看着山清水秀的小山村，难以想象阴暗处的危机四伏，也是个小战场呐，甚至比战场还可怕，杀人不见血。
王春花看着一言不发的江正业，有些忍不住：“你是咋舍得的，那么一个漂亮女儿，就送到这山沟沟来，我们这是没办法，你们家条件好，这不是把女儿送火坑里吗？”
江正业无奈：“我和老萧一家是至交和亲兄弟一样，他们落难……”
“你这话就不对了，大人的事是大人的，怎么能让孩子去遭罪，这要是我，什么兄弟不兄弟的，什么都好说，让孩子遭罪那是不能的。”
他们种了大半辈子地，不懂那么些道理，只知道自找苦吃是有病，再兄弟一码归一码让孩子吃苦就是不行。
面对众人的谴责，江正业没法反驳，苦笑着点头。
“爸，别砍了，先吃饭吧！”
傍晚，做好晚饭的江知微从屋里出来，看着院子里挥舞着斧头一个劲儿劈柴火的老父亲。
他挥汗如雨，身前是垒得整整齐齐的火柴堆。
“就来。”
劈完最后一根，擦了把汗，他放下斧头进屋。
萧着刚从县城回来，洗了个澡，看到满头大汗的江正业愣了愣，“爸，这些不用你的，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好好休息，回头我劈了就是。”
他拧眉，有些疑惑，没有多问，接过江知微递来的碗筷。
昨天匆忙没做什么菜，今天江知微特意做了一大桌子，红烧鱼荔枝肉，还有他最爱的红烧肉，触目都是大菜。
江正业洗了把手，他劈柴的时候脑海里全是江知微埋头苦干的场景，索性劈了一整天。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这点强度就当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