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素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局面——是坐看浮烟不自量力地去“挑战”笼中困兽幻胧，演一出岁阳内斗的好戏。
还是干脆把这只新出现的大眼珠子也逮住，凑一对“岁阳组合手办”。
还没拿定主意时，一个与绥园阴森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带着某种官方威严的冷清声音，突兀地从他们身后传来：
“三位。此地乃十王司管辖之禁域，非尔等游冶嬉戏之所，速速离去。”
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如同寒冰滴水，直接穿透了浮烟尚未散去的嘲讽余韵和幻胧压抑的怒火。
几人外加两个岁阳同时一愣，转头望去。
只见在来时的青石小径入口处，不知何时静立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身量高挑的女子，身着十王司判官特有的玄色制式衣袍，边缘以暗金纹路勾勒，显得肃穆而神秘。
她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姿态端正，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面容。
一张脸苍白得几乎不见血色，在绥园晦暗的光线下，仿佛自带冷光。
而在这惨白底色的衬托下，她眼下的两团青黑色阴影就格外触目惊心，那浓重的程度，绝非一两日熬夜所能形成，简直像是将几十个不眠之夜浓缩堆积在了眼眶之下。
正是十王司判官——寒鸦。
她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那浓重的黑眼圈和极度缺乏血色的皮肤，让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长期过劳”、“濒临猝死”但偏偏又“敬业得可怕”的诡异混合气场。
桂乃芬的直播玉符下意识地转向了她，弹幕立刻又掀起一波高潮：
【十王司的人！】
【这脸色……判官大人您还好吗？】
【看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原地升天……】
【这是真·鬼见愁吧？】
李素智也被这标准的“加班脸”震了一下，但他反应极快，脸上立刻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提起手里的笼子晃了晃。
这个动作引得笼中幻胧的火焰又是一阵不满的跳动，而旁边的浮烟也警惕地飘远了些。
“这位判官大人，误会，纯属误会！”
李素智语气诚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就是个良民。
“我们就是……嗯，慕名而来，看看绥园的独特风景，感受一下仙舟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您看，我们规规矩矩，绝对没有搞事情的打算！”
他特意侧了侧身，展示了一下自己这边：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主播（桂乃芬），一个他的跟班（素裳），以及他自己这个“良民”。
寒鸦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三人。
在掠过桂乃芬和她手中明显处于工作状态的直播玉兆时，她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当看到素裳时，没什么反应。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李素智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
下移，落到了他手中那个七彩琉璃笼，以及笼子里那团即使被关着也依旧散发着不祥与强大波动的幽紫金色火焰上。
她的目光，又在旁边那团暂时不敢动弹、假装自己只是普通雾气的浮烟处顿了顿。
绥园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草动的沙沙声。
寒鸦沉默地看着那个笼子，看了足足有五六秒钟。
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因严重缺乏睡眠而显得有些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数据流般的计算光芒一闪而过。
然后，她重新抬起眼，看向李素智，用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提着绝灭大君的本体岁阳，在闹鬼的禁地，进行民间直播。”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只是单纯的疲惫导致语速缓慢。
“并声称，‘只是看看风景’。”
又是一阵沉默。绥园的风好像都停了。
李素智的笑容有点僵：“那个……判官大人，您听我解释，这个笼子它其实是……”
寒鸦直接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我懒得听你鬼扯”的终结感：
“十王司条例，第三章，第十五条：未经许可，不得携带高危能量体进入管制区域。第七章，第四条：禁止在灵异管制区进行非官方的探查、娱乐及传播行为。”
她向前微微踏了一步，那股属于十王司判官的、混合着冥府气息与文书死板规则的压迫感淡淡弥漫开来。
“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绥园。”
她的目光扫过李素智和他手里的笼子，补充了一句：“带着你的……‘风景’一起。”
这就是明摆着不信，而且懒得废话，直接下逐客令了。
李素智张了张嘴，还想再挣扎一下：“判官大人，通融一下嘛，你看我们这直播效果多好，观众都很喜欢，这也是宣传仙舟……哎？”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突然发现，身边的素裳，好像半天没动静了。
扭头一看——
只见自家妹妹素裳，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坐到了地上，背靠着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甚至还发出了轻微而绵长的……
“呼……zzZ……”
她居然！站着睡着了！不，是直接晕过去然后睡着了吗？！
李素智和桂乃芬都惊呆了。就连笼子里的幻胧和飘在一旁的浮烟，似乎都“看”向了地上这个人类少女，情绪波动里透出一丝无语。
寒鸦的目光也落在了睡相安详（甚至有点幸福？）的素裳身上，她那万年不变的苍白脸上，似乎极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也许是在十王司见多了妖魔鬼怪、生离死别，这种单纯因为被吓到或者精力不济而直接睡过去的类型，反而有点超出她的日常处理范围。
“……她怎么了？”寒鸦问，语气里难得有了一丝不是针对违规的疑问。
李素智扶额：“我妹妹她……嗯，体质比较特殊，可能这里环境太‘助眠’了。”
他总不能说自家妹妹可能被寒鸦这尊“活煞神”加上现场两只岁阳的阴间气息给间接“吓晕”了，身体启动了保护性睡眠机制吧？
寒鸦又沉默了两秒，然后似乎做出了决定。她不再看睡着的素裳，而是重新将毫无温度的目光投向李素智和桂乃芬。
“你们两个，带上她，离开。”
语气是最终通牒。
李素智知道没戏了。面对这位看起来随时会过劳死、但原则性极强的判官，硬扛没好处。
他悻悻地弯腰，把自己睡得正香的妹妹扛到肩上（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另一只手稳稳提着装幻胧的笼子。
桂乃芬也赶紧收起直播玉符，虽然满脸遗憾，但也知道十王司判官惹不起。
“好吧好吧，判官大人，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李素智一边往外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对寒鸦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您工作辛苦，多注意休息啊！黑眼圈快比绥园的夜色还浓了！”
寒鸦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对于李素智的“关心”，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李素智扛着妹妹、提着笼子，快要走出绥园入口时，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空着的那只手悄悄背到身后，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勾。
一股隐秘的欢愉之力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弹出，掠过还在原地、似乎松了口气、正打算开溜的浮烟！
“咻——”
浮烟只感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带着恶作剧般力量的无形束缚瞬间缠上了它的核心，还没等它挣扎或尖叫，就被猛地一扯，灰雾形态被强行压缩、拉扯，化作一道流光，“噗”地一声，被塞进了另一个突然出现在李素智手中的、款式相似但颜色灰扑扑一些的小号“鸟笼”里。
“哎？这怎么还有个漏网之鱼？也带走吧，别污染了判官大人的工作环境。”
李素智像是刚发现一样，把新笼子也提在手里，这下左右手各一个，对称了。
灰扑扑的笼子里，浮烟的大眼珠子虚影疯狂闪烁，试图冲撞和咒骂，但被欢愉之力特制的笼子隔绝，只能无能狂怒。
寒鸦：“……”
她看着李素智手里又多出来的一个笼子，以及里面那团熟悉的灰雾岁阳，苍白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浓重的黑眼圈，在绥园晦暗的光线下，似乎显得更深沉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李素智一手扛妹，一手双笼，像个诡异的货郎一样，带着依依不舍的桂乃芬，彻底消失在绥园的入口之外。
确认几人离开后，寒鸦才几不可闻地、极其疲惫地叹了口气，转身，身影缓缓融入绥园更深沉的阴影之中，继续她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巡查。
而绥园外，李素智看着左手边骂骂咧咧的幽紫火焰（幻胧），和右手边惊慌失措的灰雾大眼（浮烟），又掂了掂肩上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妹妹，突然觉得……
这趟绥园之行，虽然被赶出来了，但收获，好像还不错？
至少，手办收藏，又多了一个。
他吹着口哨，心情愉快地朝着列车方向走去，准备回去好好“安置”一下这两位“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