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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三刻的雪粒,裹着腊月的寒气,打在禁军的红漆铠甲上,簌簌作响。东城外的巷口被皑皑白雪盖得严严实实,唯有五千禁军列成的方阵,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这片惨白里——红色号服连成一片,长枪斜指天空,枪尖反射的晨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连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金属味。

柳清鸢的三百弟兄背靠着废弃酒坊的断墙,人人手里的刀都攥得发白。最前排的老兵张老栓,左手缺了两根手指(那是当年北疆守城门时被敌兵砍的),此刻正用仅存的三根手指紧握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青。他们大多是跟着柳承毅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身上的旧伤在这寒天里隐隐作痛,却没有一个人往后退半步——柳侯爷待他们如兄弟,现在侯爷蒙冤,他们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护住柳家后人。

“柳大小姐,束手就擒吧。”忠勇侯勒马立在阵前,紫貂斗篷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腰间挂着的金鱼袋是皇上御赐的,此刻却随着他的动作晃悠,像个嘲讽的笑话。他脸上挂着倨傲的笑,手指却在悄悄摩挲着佩刀的吞口——那是西域进贡的和田玉,此刻却被他捏得冰凉,泄露了他心底的急躁。

柳清鸢握紧软剑,剑尖斜指地面,雪粒落在剑身上,瞬间被剑气震成碎末。她的声音清亮,穿透了风雪:“忠勇侯,你贪墨军粮三万石,私通北狄密使,害死我娘,桩桩件件都是死罪!今天我不是来投降的,是来替天行道的!”

“哈哈哈!”忠勇侯突然大笑,笑声里满是戾气,“替天行道?就凭你这三百残兵?去年北疆征兵,你爹连五百人都凑不齐,现在倒是有脸说这话!给我上!拿下柳清鸢者,赏银百两,升百户!”

禁军阵中立刻响起整齐的呐喊,前排的士兵举着一人高的藤牌,一步步往前推进,藤牌碰撞的声音像闷雷滚过雪地,震得人心脏发颤。柳清鸢深吸一口气,正要下令反击,眼角余光却瞥见禁军阵后突然乱了——有人举着长刀砍向忠勇侯的亲卫,红色号服里混进了不和谐的刀光。

“谁在后面动手?!”忠勇侯猛地回头,怒喝声里带着惊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禁军从阵后冲了出来,领头的汉子身材魁梧,手里握着把环首刀,刀身上还沾着血,正是京营禁军千户王诚!他身后跟着百户刘顺,还有两百多个禁军士兵,手里的刀都调转方向,指向忠勇侯的亲卫。

“王诚!你敢反我?”忠勇侯的佩刀“噌”地出鞘,刀光映着他扭曲的脸,“你忘了是谁提拔你当千户的?!”

王诚勒住马,环首刀往地上一顿,震起一片雪雾:“忠勇侯,当年你提拔我,是因为我能打仗;可现在,我不能跟着你做千古罪人!北疆那场雪灾,柳侯爷把自己的棉衣给了我冻僵的儿子,还把仅存的粮食分给了我手下的弟兄——这样的忠臣,你也敢构陷?我王诚虽粗,却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奸!”

刘顺也跟着喊道:“弟兄们!忠勇侯把军粮卖了换小妾,把我们的饷银吞了买古玩!跟着他,迟早要被他卖了抵罪!柳侯爷是忠臣,我们今天就护着柳家,为自己求条活路!”

禁军阵中顿时骚动起来。不少士兵面面相觑,手里的长枪慢慢放低——他们大多是农家子弟,来当兵是为了混口饭吃,谁也不想跟着忠勇侯送死。有个年轻士兵率先扔下长枪:“我反了!我娘还等着我拿饷银回家买药呢!”

越来越多的士兵倒戈,转身指向忠勇侯的亲卫。忠勇侯气得脸色铁青,挥刀砍向身边一个犹豫的士兵:“谁敢反我,株连九族!”

可他的威慑只换来更多的反抗。亲卫们虽然凶悍,却架不住王诚的人马从后夹击,还有柳清鸢的弟兄从正面冲锋。巷口瞬间乱成一团,刀光剑影里,有人惨叫着倒下,有人嘶吼着冲锋,鲜血溅在雪地上,像一朵朵诡异的红梅,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柳云舟握着长刀,跟在张勇身边。他的铠甲上沾了不少雪和血,脸上还有道浅浅的划痕,却没像之前那样喊疼,反而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一个亲卫举着刀冲过来,他想起爹常说的“柳家人没孬种”,深吸一口气,侧身躲开对方的刀,再用尽全力将长刀从下往上劈——“噗”的一声,长刀砍中了亲卫的胳膊,鲜血溅了他一脸。

“好小子!有你爹当年的狠劲!”张勇拍了拍他的肩膀,手里的长枪刺穿了另一个亲卫的胸膛,“下次记得砍完别愣着,敌人可不会等你缓神!”

柳云舟咧嘴一笑,抹了把脸上的血,又冲了上去。他突然觉得,以前在演武场练刀时的枯燥,此刻都有了意义——原来保护家人的感觉,比打赢任何一场比试都痛快。

柳清鸢没心思关注战场的混乱。她扶着沈砚,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沈砚还在昏迷中,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左臂的伤口用布条缠着,却还是有血渗出来,染红了她的袖口。她赶紧让两个弟兄把马车赶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沈砚抬上车,又从怀里掏出金疮药——这是福伯特意给的,里面加了止血的三七和当归,是侯府的秘方。

她撕开沈砚的粗布短打,伤口狰狞地露出来,箭羽虽然已经拔了,却还在渗血。她刚要撒药,沈砚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嘴里含糊地念叨着:“盒子……小心……别被抢……”

柳清鸢心里一紧,赶紧摸了摸他怀里的紫檀木盒子。盒子还在,只是刚才的混战中被撞开了一条缝,露出里面泛黄的信纸。她伸手去合盒子,指尖却触到盒子内壁有个凸起的小木块——像是个机关。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轻轻抠着那个木块,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盒子的内壁竟弹开一个小夹层!里面放着一张叠得整齐的信纸,信纸边缘磨损严重,还带着淡淡的兰花熏香——那是她娘林氏最喜欢的香料,小时候她常趴在娘的梳妆台前,闻着这香味入睡。

柳清鸢的手有些发抖,慢慢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娟秀清丽,是娘的笔迹,她绝不会认错。信上的内容像一道惊雷,炸得她浑身发麻:

“承毅吾夫,见字如面。今闻北疆粮草被烧,吾夜探粮营,见忠勇侯亲卫将火油倒在粮堆上,还听见他与北狄密使对话,言‘待柳承毅撤军,便献城归降’。吾已将密使书信藏于盒底暗格,以松香封之,火烤方现。

吾恐他加害于我——昨日他送的燕窝里,吾检出微量鹤顶红。若吾身死,此信便是证据。另有一事,关乎东宫旧案:当年太子并非病逝,而是误食了‘牵机引’,下毒者……”

信写到这里突然断了,后面的字迹被一大片暗褐色的血渍浸染,模糊不清。柳清鸢的指尖冰凉,浑身血液像冻住了——东宫旧案!那是十年前的禁忌,当年太子突然病逝,皇上罢朝三日,还杀了三个敢议论此事的太医,谁也不敢再提。娘竟然知道里面的隐情!而且娘的死,果然是忠勇侯下的毒!

“清鸢!小心!”

赵虎的喊声突然传来,带着急促的警告。柳清鸢猛地抬头,只见忠勇侯的世子举着刀,正朝着马车冲过来!他的胳膊上缠着布条,脸上满是血污,显然是从混战中冲出来的,眼里满是贪婪和凶狠——他肯定是看到了她手里的信纸。

“把信给我!”世子嘶吼着,刀风凌厉,朝着柳清鸢的肩膀劈过来。

柳清鸢赶紧将信纸塞进怀里,反手拔出软剑迎了上去。软剑是西域寒铁所铸,柔韧却锋利,与世子的钢刀碰撞时,发出“铛”的一声脆响,震得她虎口发麻。世子的功夫比她扎实,刀势越来越猛,招招逼向她的要害,很快就把她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马车的木板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马车上的沈砚突然睁开了眼。他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视线模糊,却清楚地看到世子的刀要砍向柳清鸢。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出事!他挣扎着伸出手,摸到身边的短刀——那是王铁匠给的,还插在靴筒里,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世子的后背扔过去!

短刀虽然没射中要害,却擦着世子的肩胛骨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啊!”世子疼得惨叫一声,转身怒视沈砚,眼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你这废物还没死!”

柳清鸢趁机挥剑,软剑像条银蛇,缠住了世子的手腕。世子吃痛,钢刀“哐当”一声掉在雪地上。柳清鸢抬起脚,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世子像个破麻袋似的倒在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

“绑起来!把他的嘴堵上!”柳清鸢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两个弟兄赶紧跑过来,用麻绳把世子捆得严严实实,还塞了块破布在他嘴里,让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砚靠在马车上,大口喘着气,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却还是扯出个虚弱的笑:“清鸢……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我没事。”柳清鸢跑过去,握住他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你终于醒了!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要挂了?”沈砚笑了笑,喉咙干得发疼,“没那么容易……我还没看到你爹洗清冤屈,还没……还没跟你说清楚……”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李砚骑着马跑过来,脸色凝重得像块铁:“大小姐!不好了!忠勇侯带着两百亲卫跑了,往皇宫的方向去了!他肯定是要去宫里告状,说我们煽动禁军叛乱!”

柳清鸢的心猛地一沉。忠勇侯在宫里势力庞大,户部尚书是他的亲家,太监总管也收过他不少好处。要是他在皇上面前颠倒黑白,皇上说不定会派兵来抓他们——到时候,就算有证据,也没机会呈上去了。

她看向王诚和刘顺,眼神里带着恳切:“王千户,刘百户,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去皇宫吗?帮我们在皇上面前作证,证明是忠勇侯先构陷忠良,我们才被迫反抗的。”

王诚毫不犹豫地点头:“大小姐放心!我既然反了忠勇侯,就没打算回头!就算是死在金銮殿上,我也要帮柳侯爷洗清冤屈!”

刘顺也跟着说:“对!宫里的禁军统领是我师叔,他最恨贪赃枉法的人!我去跟他说,他肯定会帮我们拦住忠勇侯,给我们争取面圣的机会!”

柳清鸢松了口气,让赵虎带着弟兄们收拾战场,救治伤员,又让人把昏迷的亲卫都捆起来,留作人证。她扶着沈砚,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雪景,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皇宫里的水,比东城外的战场还要深,接下来的仗,恐怕会更难打。

破庙里的火堆已经快灭了,只剩下几块发红的木炭。柳承毅靠在草堆上,却一点都睡不着,耳朵一直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张勇的人已经去了一个时辰,还没回来,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半块“毅”字佩,佩上的纹路都快被他摸平了。

“爹!爹!我们打赢了!”

柳云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跟着张勇回来了,铠甲上沾着血和雪,脸上还有道浅浅的划痕,却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跑得飞快。

柳承毅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冷风灌进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看到柳云舟,还有跟在他身后的王诚和刘顺,他激动得声音都在抖:“真的?清鸢呢?沈砚呢?他们没事吧?”

“姐和沈砚在后面,马上就到!”柳云舟跑到他面前,喘着粗气,“我们还找到了娘的信!娘是被忠勇侯害死的!信里还提到了东宫旧案,只是后面被血渍染了,看不清楚!”

柳承毅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抓住柳云舟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东宫旧案?信里还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下毒的人是谁?”

“没有,就写到‘下毒者’三个字,后面就看不清了。”柳云舟摇摇头,“沈砚说,娘的盒子里可能还有其他暗格,藏着更多证据。”

柳承毅沉默了,他走到快灭的火堆旁,蹲下身,用树枝拨弄着木炭。火星“噼啪”溅起来,映着他复杂的眼神。东宫旧案……十年前,他还是个五品偏将,曾护送过太子去皇陵祭祀。那天太子还跟他说“柳将军忠勇,以后要多护着朝廷”,可没过三个月,就传来太子病逝的消息。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可皇上都没追究,他一个小官,又能说什么?没想到,亡妻竟然知道里面的隐情。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柳承毅赶紧迎出去,只见柳清鸢和沈砚坐着马车回来了,赵虎和李砚跟在后面。他快步走过去,看到沈砚虚弱地靠在柳清鸢怀里,左臂缠着厚厚的布条,眼眶瞬间红了。

“沈砚,委屈你了。”柳承毅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以前总觉得这个赘婿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拨算盘,却没想到,在最危难的时候,是这个年轻人拼了命保护他的女儿,还找回了亡妻的证据。

“爹,您别这么说。”沈砚虚弱地笑了笑,“我是柳家的女婿,保护家人是应该的。”

柳清鸢从怀里掏出紫檀木盒子,递到柳承毅面前:“爹,这是娘的盒子,里面有她的绝笔信,还有忠勇侯私通北狄的密信——只是密信藏在盒底暗格,要用火烤才能显形。”

柳承毅接过盒子,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着。这盒子是他当年送给林氏的定情信物,紫檀木是从南洋运来的,他亲手刻了缠枝莲纹,林氏当年收到时,还笑着说“这盒子要装我们一辈子的念想”。没想到二十年后,这盒子竟成了洗清柳家冤屈的关键。

“忠勇侯呢?”柳承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问道。

“跑了,去皇宫告状了。”李砚道,“我们打算现在就去皇宫面圣,王千户和刘百户愿意帮我们作证,宫里的禁军统领也可能会帮我们。”

柳承毅点点头,眼神变得坚定:“好!我们现在就去!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忠勇侯的罪行呈给皇上,还柳家一个清白,还亡妻一个公道!”

众人收拾好东西,骑着马,朝着皇宫的方向出发。风雪渐渐小了,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给雪地镀上了一层金色。柳清鸢坐在马车上,靠在沈砚身边,给他喂了口温水。沈砚的脸色好了些,握着她的手,轻声说:“别担心,皇上要是讲道理,肯定会信我们的。”

“嗯。”柳清鸢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她知道,忠勇侯在宫里经营了二十年,势力盘根错节,皇上就算知道真相,也可能会因为顾忌朝局,不敢轻易动他。

皇宫的大门越来越近,朱红色的门柱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门口的禁军举着长枪拦住了去路,枪尖的寒芒让空气都变得紧张。柳承毅勒住马,高声喊道:“罪臣柳承毅,有要事面圣,揭发忠勇侯通敌叛国、谋害忠良的罪行!请各位通融,若耽误了国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禁军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做主。就在这时,皇宫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绯色官服的太监走了出来,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宣靖安侯柳承毅、柳清鸢、沈砚,及千户王诚、百户刘顺进殿!其余人等在宫外等候,不得喧哗!”

柳清鸢心里一松——皇上愿意见他们,就说明还有机会。她扶着沈砚,跟着柳承毅,还有王诚、刘顺,跟着太监走进了皇宫大门。皇宫里的路铺着青石板,雪已经被扫干净了,却还是透着刺骨的寒气。红墙黄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像个巨大的牢笼,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跟着太监,穿过一道道宫门,最后来到了金銮殿外。殿门紧闭,门口站着四个带刀侍卫,眼神锐利如鹰。太监进去通报,很快就出来说:“皇上宣你们进殿。”

柳承毅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件旧袍,却依旧挺直了脊梁。他带着柳清鸢和沈砚,还有王诚、刘顺,一步步走进金銮殿。

殿内气氛肃穆,檀香和龙涎香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皇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脸上带着威严,眼神却有些疲惫。忠勇侯跪在地上,看到他们进来,立刻哭喊道:“皇上!您看!柳承毅带着反贼闯进宫里了!他这是要谋反啊!”

柳承毅没理会他,带着众人跪在地上,高声道:“罪臣柳承毅,叩见皇上!臣有确凿证据,证明忠勇侯贪墨军粮、私通北狄、谋害臣妻,请皇上为臣做主!”

皇上的手指敲击着龙椅扶手,声音洪亮而威严:“柳承毅,你可知罪?之前有圣旨说你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你现在又说忠勇侯谋害你妻,可有凭证?”

“臣有!”柳承毅从怀里掏出紫檀木盒子,双手举过头顶,“皇上,这是臣妻林氏的遗物,里面有她的绝笔信,还有忠勇侯私通北狄的密信,请皇上过目!”

一个小太监走过来,接过盒子,呈给皇上。皇上打开盒子,先是拿起绝笔信,仔细看了起来。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皇上的呼吸声,还有忠勇侯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忠勇侯的脸色越来越白,手心全是汗。他知道,林氏的信里肯定写了他的罪行,那些密信更是能让他满门抄斩。他偷偷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顿时慌了,膝盖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皇上看了很久,终于放下信,拿起盒子里的另一张纸——那是沈砚从老周手里拿到的军粮账册副本。他翻了几页,眼神越来越冷,最后看向忠勇侯,声音像冰锥一样:“忠勇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账册上写着你去年冬天采买五千石军粮,实际入库只有三千石,剩下的两千石去哪了?林氏的信里说你私通北狄,密信在哪?”

忠勇侯浑身一颤,趴在地上,声音发颤:“皇上!臣冤枉!这都是柳承毅伪造的!他为了洗清自己的罪,故意陷害臣!林氏的信是假的,账册也是假的!”

“是不是假的,一查便知。”王诚突然开口,“皇上,臣手下有个弟兄,去年冬天跟着忠勇侯的亲卫去运粮,亲眼看到他们把军粮卖给了北狄的商人,还收了北狄的黄金!臣可以把他叫来作证!”

刘顺也跟着说:“皇上,忠勇侯的小妾住在城外的庄子里,那庄子里藏了不少北狄的玉器和皮毛,都是密使送给他的!臣可以带禁军去搜查!”

皇上冷哼一声,下令道:“来人!把忠勇侯拿下,打入天牢!派锦衣卫去搜查他的庄子,还有粮营的账目,务必查清楚!”

两个禁军冲了上来,架起忠勇侯就往外拖。忠勇侯挣扎着,嘶吼道:“皇上!你不能信他们!东宫的事还没查清楚!柳家也脱不了干系!”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让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皇上的脸色瞬间变了,厉声喝道:“把他的嘴堵上!拖下去!”

忠勇侯被拖了出去,嘴里的嘶吼声渐渐消失。殿内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皇上看着柳承毅,叹了口气:“柳承毅,委屈你了。朕知道你是忠臣,之前是被忠勇侯蒙蔽了。朕决定,恢复你的靖安侯爵位,还你柳家清白。王诚、刘顺,你们护国有功,各升一级,赏银百两。”

“谢皇上!”柳承毅等人磕头谢恩。

皇上又看向沈砚,眼神里带着欣赏:“沈砚,你一个赘婿,却能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不仅救了柳清鸢,还找到了关键证据,朕很欣赏你。朕决定,封你为从五品锦衣卫佥事,协助锦衣卫指挥使查探京城的奸细,你愿意吗?”

沈砚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皇上会封他官。他看向柳清鸢,见她笑着点了点头,便跪下来,高声道:“臣谢皇上恩典!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们退下了。

走出金銮殿,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明亮。柳承毅看着柳清鸢和沈砚,又看了看身边的王诚和刘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们回家。”他说。

众人骑着马,朝着侯府的方向出发。路上,柳清鸢靠在沈砚身边,轻声说:“以后,你就是锦衣卫佥事了,再也不是别人嘴里的‘赘婿’了。”

沈砚笑了笑,握紧她的手:“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会保护你,保护柳家。”

柳清鸢的脸微微发红,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以为,这场风波终于结束了。

可她不知道,在天牢深处,忠勇侯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里,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他对着看守的狱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告诉世子,把东宫的那把匕首送进宫里,给李太傅……”

狱卒脸色一变,不敢多问,转身匆匆离去。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先夫人信里提到的“盒底暗格”,柳承毅摸遍了盒子,却始终没找到——那里面,藏着比私通密信更可怕的秘密,关乎着整个皇室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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