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在紫檀木盒上流转。沈砚指尖顺着盒盖内侧的纹路摸索,那些被火烤显形的线条渐渐清晰,竟是一幅简易地形图。图上标注着西山的轮廓,一道虚线从山脚延伸至山腹,末端画着个小小的方框,像是某个隐秘地点。
“这应该是通往西山密道的路线。”柳承毅凑过来,目光落在图上,神色凝重,“先夫人当年常去西山进香,想来就是为了打理这个密道。”
柳清鸢端来一碗温水,放在沈砚手边。“赵虎已经追出去一个时辰了。李三熟悉京郊路况,若是让他把密道的消息传给忠勇侯,我们就被动了。”她语气里带着担忧,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放心。”沈砚抬头,眼里带着笃定,“赵虎是军中出身,追踪本事不差。何况李三贪生怕死,跑不快。”他合上木盒,起身道,“我们现在就去西山。密道里说不定藏着先夫人留下的证据,也能作为我们的退路。”
柳云舟立刻跳起来,手里还握着那把没来得及放下的弯刀。“我也去!正好趁机杀了李三那个叛徒,省得他到处嚼舌根。”
“你留下。”柳承毅开口,语气不容置疑,“张家庄需要人坐镇。护庄队和农户们刚经历战斗,人心未稳,你得留下安抚他们,同时加固防御。”
柳云舟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垮着肩嘟囔:“又是我留下。每次有好玩的事都不带我。”
“这不是玩。”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守住庄子,就是最大的功劳。忠勇侯说不定会派人偷袭,你要是能打退他们,比跟着我们去密道更厉害。”
这番话显然起了作用。柳云舟眼睛一亮,立刻挺直腰板:“说得对!你们放心去,庄子交给我,保管让来犯的人有来无回!”
沈砚交代张老汉协助柳云舟,又让农户们继续制作粪火弹和炸药包,才带着柳承毅、柳清鸢和赵烈,借着夜色向西山出发。
西山离张家庄不过十里路程,山路崎岖,杂草丛生。沈砚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根树枝拨开挡路的荆棘,腰间别着那把从侯府带出来的短刀。柳清鸢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盏防风油灯,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前方的路。
“当年先夫人就是在西山脚下的观音庙祈福时,遇到了国舅爷的人。”柳承毅走在最后,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我一直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恐怕是国舅爷早就盯上了她。”
沈砚脚步一顿。“先夫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没明说。”柳承毅回忆着,“只是那段时间她总是心神不宁,还把这个紫檀木盒交给我保管,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打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抵达西山山脚。观音庙早已荒废,断壁残垣间长满了杂草,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洒下来,照得地上的碎石泛着冷光。沈砚按照地图上的标记,在庙后一棵老槐树下摸索,果然摸到一块松动的青石板。
“在这里。”沈砚招呼众人过来,合力掀开石板。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下面是黑漆漆的密道入口,隐约能听到水滴声。
柳清鸢将油灯往下探了探,照亮了陡峭的石阶。“下面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我们小心些。”
沈砚第一个跳下去,落地时踩在松软的泥土上。他接过柳清鸢递来的油灯,照亮四周。密道不算狭窄,勉强能容两人并行,墙壁上布满青苔,有些地方还在渗水。
“这密道像是人工开凿的。”赵烈抽出腰间的长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墙壁上有凿痕,应该是近些年才修整过。”
四人沿着石阶往下走,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柳云舟不在,少了些插科打诨,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突然,柳清鸢“啊”了一声,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沈砚立刻回身扶住她,入手处是纤细的手腕,带着微凉的温度。“小心。”
柳清鸢站稳身子,脸颊微红,轻轻挣开他的手。“谢谢。”她低头看了看脚下,“这里的石阶上有青苔,很滑。”
沈砚从背包里掏出几块粗布,分给众人。“把布缠在脚上,能防滑。”这是他出发前特意准备的,穿越过来这些日子,他早就养成了未雨绸缪的习惯。
缠好粗布,四人继续前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左边的岔路漆黑一片,隐约能听到风声;右边的岔路则有微弱的光亮透出。
“走右边。”沈砚果断决定,“地图上的虚线指向右边,而且有光亮,说明有人活动过。”
柳承毅点头赞同。“先夫人既然留下密道,肯定会定期派人打理,右边应该是正确的路线。”
四人刚走进右边的岔路,就听到前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赵烈立刻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沈砚熄灭油灯,借着微弱的光亮,隐约看到前方有个黑影在移动。
“谁?”沈砚低喝一声,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黑影猛地转过身,手里握着一把柴刀,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粗布衣衫,脸上布满风霜,眼神却很锐利。沈砚借着光亮打量他,发现他腰间挂着一块玉佩,上面的纹路和柳承毅身上的玉佩很像。
“你是陈武?”柳承毅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激动。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仔细打量柳承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侯爷?您怎么会在这里?”他连忙收起柴刀,快步走上前,躬身行礼,“末将陈武,参见侯爷!”
柳承毅扶起他,眼眶有些发红。“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当年你不是被调去边关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末将是奉先夫人之命,留守西山密道。”陈武叹了口气,“先夫人说,将来侯府若有危难,这里能作为退路。她还交代,若是见到侯爷带着紫檀木盒来,就把里面的东西交给您。”
沈砚心中一动。“你知道木盒里的秘密?”
“先夫人没细说。”陈武摇摇头,“只说里面藏着关乎侯府清白,甚至关乎朝堂安危的东西。她让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密道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他领着众人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石室。石室不大,中间放着一张石桌,墙角堆着一些干粮和水。石桌上摆着一盏油灯,正是刚才看到的光亮来源。
陈武从石桌底下取出一个铁盒,递给柳承毅。“这是先夫人当年交给我保管的东西,说等侯爷来了再转交。”
柳承毅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叠书信和一本医书。书信上的字迹娟秀,正是先夫人的笔迹。沈砚拿起一封书信,上面写着关于东宫旧案的一些细节,提到前太子曾派人送过一份密函给柳承毅,却在途中被截获。
“原来先夫人当年是宫中女医。”柳清鸢看着那本医书,轻声说道,“这本书里记载了很多罕见的毒药和解药,还有前太子的脉象记录。”
沈砚接过医书,快速翻阅。其中一页记载着一种名为“牵机引”的毒药,症状与前太子“病逝”时的症状一模一样。书中还提到,这种毒药来自北狄,只有宁王手中有解药。
“证据越来越清晰了。”沈砚合上医书,眼神冰冷,“东宫旧案是宁王一手策划,他勾结北狄,毒杀前太子,又嫁祸给忠勇侯,意图搅乱朝堂,谋夺皇位。”
柳承毅握紧拳头,指节发白。“我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若不是沈砚,我恐怕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就在这时,石室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武脸色一变,立刻拔出柴刀。“不好,有人闯进来了!”
沈砚示意众人躲到石室两侧。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出现在石室门口,为首的正是李三。他身后跟着几个忠勇侯的手下,手里都握着刀剑。
“沈砚,柳承毅,没想到你们竟然在这里!”李三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忠勇侯大人已经带着人马包围了西山,你们插翅难飞!”
“叛徒!”柳清鸢怒喝一声,手中的短剑直指李三,“侯府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我们!”
“待我不薄?”李三嗤笑一声,“柳家都要倒了,我跟着你们只有死路一条。忠勇侯大人承诺,只要我抓住你们,就给我黄金百两,还能让我当管事。”
沈砚冷笑一声。“你觉得忠勇侯会兑现承诺?他连自己的亲信都能灭口,更何况是你这种叛徒。”
李三脸色微变,却依旧嘴硬:“休要胡说!今天你们必死无疑!”他挥手示意手下,“上!杀了他们,重重有赏!”
黑衣人们立刻冲了上来。赵烈和陈武迎了上去,与他们缠斗在一起。赵烈是军中好手,陈武也曾是百户,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放倒了两个黑衣人。
柳清鸢手持短剑,也加入了战斗。她虽然是女子,但从小跟着柳承毅学武,身手并不弱。沈砚则绕到李三身后,趁他不备,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沈砚的声音冰冷,“再动我就杀了你!”
李三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求饶:“沈先生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求你放了我吧!”
“忠勇侯在哪里?”沈砚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就在山脚下,带了五百步兵和两百北狄骑兵。”李三不敢隐瞒,如实交代,“他说要放火烧山,把你们逼出来。”
沈砚心中一紧。西山树木茂密,若是放火,他们根本无处可逃。“陈武,这密道还有其他出口吗?”
“有。”陈武一边打斗,一边回答,“后面有个出口,通往山后的山谷。”
“走!”沈砚拉起李三,用绳子将他捆住,“带着他一起走,说不定还有用。”
众人边打边退,朝着密道后方的出口走去。黑衣人们紧追不舍,石室里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伏。赵烈后背被划了一刀,鲜血染红了衣衫,却依旧咬牙坚持。
柳清鸢看到赵烈受伤,心中一急,分神之下被一个黑衣人划伤了手臂。沈砚见状,立刻回身,一刀砍倒那个黑衣人,护在柳清鸢身边。“小心点。”
“我没事。”柳清鸢摇摇头,擦掉手臂上的血迹,继续战斗。
终于,众人冲到了密道的另一个出口。陈武推开出口的石门,外面是一片山谷,谷中长满了杂草,月光洒在上面,泛着银白色的光。
“快出去!”陈武喊道,率先跳了出去。
沈砚推着李三,跟着柳承毅、柳清鸢和赵烈一起冲出密道。刚出密道,就听到身后传来火光和浓烟,忠勇侯果然放火烧山了。
“往山谷深处跑!”沈砚喊道,“那里有水源,火蔓延不过去。”
众人沿着山谷往前跑,李三被捆着双手,跑得跌跌撞撞,嘴里不停求饶。柳云舟留下来的护庄队成员正在山谷附近巡逻,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沈先生,侯爷,小姐!”护庄队队长张铁柱喊道,“我们听到山上有动静,正想过去看看。”
“忠勇侯放火烧山,还带着人马在山脚下堵我们。”沈砚喘着气说道,“你立刻带兄弟们去山谷入口布置防御,用石头和树木堵住路口,防止他们进来。”
“是!”张铁柱立刻领命,带着护庄队的兄弟们去布置防御。
众人找了个有水的地方休息。赵烈和柳清鸢的伤口需要处理,陈武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拿出金疮药,给他们敷上。沈砚则看着被捆在树上的李三,眼神冰冷。
“说吧,忠勇侯还有什么阴谋?”沈砚问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得到紫檀木盒?”
李三哆哆嗦嗦地回答:“我听说……忠勇侯是宁王的人。宁王让他找到紫檀木盒,里面有能证明宁王私通北狄的证据。只要拿到证据,宁王就能彻底除掉柳家,然后借北狄的力量,推翻皇上,自己当皇帝。”
“果然是这样。”沈砚点点头,与柳承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那东宫旧案呢?”柳承毅追问道,“前太子是不是真的被宁王毒杀的?”
“是。”李三不敢隐瞒,“我听忠勇侯的手下说,前太子发现了宁王私通北狄的秘密,宁王就用北狄的毒药杀了他,还伪造了病逝的假象。先夫人知道真相,所以才被宁王灭口。”
真相终于大白。柳承毅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满是杀意。“宁王,忠勇侯,我柳承毅与你们不共戴天!”
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侯爷放心,我们一定能为前太子和先夫人报仇,还侯府一个清白。”
就在这时,山谷入口传来打斗声。张铁柱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沈先生,忠勇侯的人马冲进来了!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快挡不住了!”
沈砚立刻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短刀。“赵烈,陈武,你们带着护庄队的兄弟们守住路口。清鸢,你负责照顾赵烈的伤口,同时清点我们的武器和干粮。我去看看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柳清鸢说道,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不行。”沈砚摇摇头,“你手臂受伤了,不能再战斗。留在这里,保护好自己。”
柳清鸢还想说什么,柳承毅开口了:“听沈砚的。清鸢,你留在这里,我跟沈砚一起去。”
沈砚和柳承毅跟着张铁柱来到山谷入口。忠勇侯的人马正在疯狂冲击路口的防御,石头和树木被撞得摇摇欲坠。北狄骑兵挥舞着弯刀,气势汹汹,护庄队的兄弟们虽然奋力抵抗,但人数太少,渐渐有些不支。
“用炸药包!”沈砚喊道,“把我们带来的炸药包扔出去,炸退他们!”
护庄队的兄弟们立刻拿出炸药包,点燃引线,朝着冲在最前面的北狄骑兵扔了过去。“轰隆”几声巨响,炸药包炸开,北狄骑兵被炸得人仰马翻,进攻的势头顿时慢了下来。
忠勇侯骑在马上,看到这一幕,气得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