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追随刘备后,这俩活宝整天围着吕布打转;吕布出征高阳后,又黏上了贾诩。
文和先生闲来无事,一番戏言竟被奉为圭臬:
既是情同手足,见兄弟与人交锋却作壁上观,岂非禽兽不如?
此刻乐进刚杀出军阵就撞上颜良,未及三合便险象环生。
更糟的是......
文丑大喝一声,直奔战场而去:“贼子莫要猖狂,待我来取你首级!”
此言一出,差点让乐进气 下。
他不过一人独战颜良,已是力有不逮,如今又添文丑,能全身而退已是侥幸,哪里还敢恋战,当即佯攻一招,抽身疾退!
乐进虽勇,却也知进退,岂会鲁莽送命?
抬眼望去,
赵云早已冲入敌军,如入无人之境。
......
李佑立于博平城头,远望战场。
夜色沉沉,只有零星火光闪烁,难以看清细节。伯川!”
刘备悄然来到身后,为他披上一件锦缎披风,“夜寒露重,莫要着凉。”
“玄德公,”
李佑回眸一笑,“我又非奉孝那般体弱,何须担心?”
刘备未答,与他并肩而立。
月光清冷,勉强照亮战场,否则夜战难行。伯川,此战胜负如何?”
“曹军应会败退十余里,我军小胜。”
李佑心有忧虑,曹操之计究竟为何,他尚未看透,只得命赵云整军待发,以备接应关羽。
谋划再多,终究化作刀兵相见,以命相搏,胜负难分。本以为有子龙师兄相助,此战必胜,”
刘备叹息,“曹操果非常人!”
“玄德公,我所担忧的,正是子龙的师兄。”
“此言何意?”
“若曹操早知张绣异心,岂会留他性命?”
话音未落,一士卒匆匆跪报:
“主公,城门处有一壮士,肩扛伤者求见!”
......
胡车儿步履蹒跚,几近力竭。
典韦那一脚直中后心,若非他体魄强健,早已毙命。
博平城墙此刻高不可攀,往日轻易翻越,如今却如天堑。
他放下昏迷的张绣,跪地叩首,额头重重砸向地面:
“玄德公!”
“求您开城救救将军!”
“胡车儿愿以死相报!”
“求玄德公开恩!”
一声闷响,城门应声而开。
博平城外,刀光剑影交织一片,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典韦与关羽厮杀得难分难解,但赵云的杀入迫使典韦不得不暂退锋芒。
一个关羽已是劲敌,再加上实力不逊于他的赵云,饶是典韦这般悍将也不敢久战。
他虽看似粗莽,却并非无谋之辈。
乐进败退的场面他看得分明,关羽与赵云联手已让他应接不暇,若颜良、文丑再至,即便霸王再世也未必能敌。
赵云奉令救援关羽,眼见关羽无恙,便无心追击;而典韦则奉命速杀张绣,虽未能取其性命,但以他的手段,张绣伤势如何,心中自有定数。
双方皆觉军令已成,便草草交锋一番,各自折损些许兵马,撤军休整。云长将军,可有大碍?”
“劳子龙挂念,尚可一战……”
赵云只是寻常关切之语,却令关羽羞愧难当。
此战他所率两千铁骑死伤惨烈,更糟的是,他曾立下军令状——
“若败,甘愿献上项上人头!”
昨夜在赵云帐中的誓言犹在耳畔,这位昔年刘备麾下最骄傲的猛将,此刻却如同霜打枯叶,默默跟在赵云身后缓缓行军。
言出必践,关云长向来如此。
既有胆立状,便有胆担责。
死有何惧?他自诩生死不惧,却唯独怕见一人——
他那四弟李佑!
先前因轻敌致使平原被围,已是罪责难逃,可李佑非但未责,反以柔言宽慰,惹得诸将侧目。
玉碎不改其白,竹焚不毁其节,可李佑偏要逆其道而行,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此番立状求死,李佑真会成全?
恐怕不能。
这四弟虽手无缚鸡之力,却诡计多端。
就连最难驯服的三弟张飞都被他治得服帖,何况自己?想到此处,连死都不眨眼的关羽,竟对入城生出一丝惧意……
博平城内,李佑陪刘备守在中军帐中。
张绣与胡车儿昏迷不醒,唯有一息尚存。
若再拖延,怕是凶多吉少。
刘备召来军中所有医者,逐一诊脉。
可每位医者把完脉后,皆摇头叹息,拱手告罪。
李佑险些以为这是医者的固定礼仪。
胡车儿受的是内伤,典韦一脚震伤肺腑。
医者们开了滋补方子,称若能醒来,调养年余便可恢复。
而张绣的外伤更令医者束手——典韦一戟贯穿腹背,止血已耗尽全力。
至于治愈?无人敢应。
冷风卷过营帐,刘备突然停住脚步。当真救不回来了?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李佑从身后跟上,低声道:玄德公不必过分自责,我等已竭尽所能。
非是气恼,实乃心急!刘备抬头望向泛白的天际,子龙转眼便至,以他的性子,若见师兄这般模样...话音戛然而止,喉结上下滚动。
胡车儿跪地求药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那声声叩首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李佑忽然噤声。
他看出来了,主公哪是在感叹他人情义,分明是想到若此刻躺着的是云长或翼德......这个念头让文士后背沁出冷汗。
军医们束手无策的模样在刘备脑中盘旋。莫非 张将军?
外伤?李佑浑身一震,眼中骤然迸出精光。
他突然放声大笑,惊得刘备一把抓住他胳膊:伯川?
有救了!李佑挣开搀扶,我知道有位华佗先生,医术通天!
刘备眼中的火苗腾地燃起:人在何处?我亲自......
只知此人飘萍四海......李佑声音低了下去。
两人相对沉默,唯有晨风掠过旌旗的猎猎声。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沉寂。
亲兵跪报:子龙将军与云长将军到!
马蹄声如雷逼近,银甲染血的赵云翻身下马,护心镜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我师兄如何了?嘶哑的喊声惊起飞鸟。
刘备快步迎上:已有良医线索。他将华佗之事细细道来,却见赵云眸光忽明忽暗。
年轻将领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愿亲自寻访神医!
刘备转身离开,本是安慰之言,没料到赵云听了反而更加不安,急步进帐查看。
这一看,更让他心神不宁。
作为顶尖武将,即便不如专业医者精通伤势,但多年沙场经验让他明白,张绣的伤若在普通人身上早已致命。
幸而张绣自幼习武,体魄远超常人,否则怎可能撑到现在?
“军师,你说的华佗真有起死回生之能?”
赵云紧锁眉头。
他真心喜爱这位师兄,张绣待他又何尝不是一片赤诚?当年师父每次回山传授武艺,总将年幼的他托付给只大几岁的张绣。
回想起来,那个半大孩子默默承担了照顾另一个孩子的重担,却从未抱怨。子龙,”
李佑轻拍赵云肩膀,“若这天下有人能治此伤,非华佗莫属。
若能寻到他,定能将你师兄救回!”
此言非虚。
东汉末年三位神医,华佗擅外伤,张仲景精瘟疫。
至于董奉,此时其父尚且年少,无处可寻。
华佗何人?那是敢提议为曹操开颅的奇人。
虽后世知晓无菌手术的重要,但他在外伤领域的造诣确实超前时代。可华佗行踪不定,”
赵云叹息,“师兄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尽人事听天命。”
李佑与赵云并肩而立,“我已加印平原书册寻人,玄德公广发檄文,贾诩暗探尽出,很快会有消息。
你若急坏身子,华佗还得费心救你。”
“军师......”
“不必言谢。
一家人不说这话。”
......
“报!主公急召伯川先生!”
李佑会意:“子龙且照看,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他已撩袍奔出。
中军帐内,刘备屏退众人,唯有关羽在侧。
李佑掀帘入内,见此情形顿觉异样。
刘备在帐中来回踱步,双手负于身后,整日未得一个喜讯,愁容满面。
关羽却直挺挺站在营帐 ,用麻绳将自己捆了个结实。
李佑略一思索,顿时了然——这是主动请罪来了。云长兄,这是什么新戏码?李佑笑着问道。
听到声音,关羽紧闭双眼,眉头紧锁,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是这种感觉!
军师,关某立过军令状,甘愿受罚,请军师处置!
此话差矣,李佑绕到关羽身前,仰头笑道:有过方该罚,无过错何来惩罚?
我治军不力,致将士伤亡,岂非大过?
非也!李佑正色道,倒让关羽一愣,胜败乃兵家常事,若败即罪,帐中诸将谁能幸免?
关羽一时语塞。
李佑轻笑,替他解开绳索。
也不知谁系的死结,极为难解。此战之前你信心十足,为何败北?李佑边解绳边问。入城才知,张绣乃是诈降,我与他都中了曹操奸计!
文和先生早有提醒,云长兄为何不听?
关羽支支吾吾。
李佑不急不躁,终于解开绳索置于地上。不如先回营细想?
见李佑要送客,关羽急道:是我贪功冒进,狂妄自大,小看了曹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