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谷的任务玉简静静躺在桌案上，旁边是已经整理好的行装。丹霞峰小院内，晚风拂过老桃树，带起几片花瓣，落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肩头。
云澈握着鹿云兮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指尖，一双凤眸低垂着，半晌没有言语。
“只是去月余便回。”鹿云兮放柔了声音，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素问谷距此不过千里，若有急事，传讯玉简片刻即至。”
“千里还不够远么？”云澈抬眸看她，眼底藏着难以化开的郁色，“你可知南疆如今是什么光景？瘴疠横行，邪魔蛰伏。素问谷求助的文书里，只说了丹药匮乏，可曾提过他们折损了多少弟子？”
他声音渐沉：“三个金丹期的炼丹长老，七日之内相继陨落。你真的以为，这只是寻常的瘟疫？”
鹿云兮怔了怔。这些细节，任务玉简中并未提及。
“正因如此，我才更该去。”她目光坚定，“若真如你所说，此事背后另有蹊跷，那我岂能坐视不理？”
云澈定定地望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每次都是这样...”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声音闷闷的，“才相聚不久，便又要分离。在你心里，丹道、宗门、苍生，是不是都比我重要？”
鹿云兮被他这孩子气的质问弄得一怔，随即心头软成一片。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少年。
“胡说些什么。”她柔声道，“道途虽重，可若没有你在身边，便是登临绝顶，又有什么趣味？”
她稍稍退开些，捧起他的脸，认真望进他眼底：“云澈，你听好。这世间万物，在我心中皆有分量。但能让我甘愿放下一切的，唯有你。”
这话说得郑重，云澈眼底的离愁终于散去了些。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轻声问：“每日传讯？”
“嗯。”
“遇事不可逞强？”
“知道。”
“离那个游丰远些。”
“......”
鹿云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呀...”
话音未落，便被封住了唇。
这个吻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带着几分霸道的索取，仿佛要将未来一月的思念都预支干净。鹿云兮先是怔住，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回应着。
月光透过桃枝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勾勒出缠绵的剪影。直到鹿云兮气息不稳，云澈才稍稍退开，指腹抚过她微肿的唇瓣，眸光暗沉。
“早点回来。”他声音低哑，“否则我便去素问谷寻你。”
鹿云兮靠在他怀中平复呼吸，闻言轻笑：“好。”
......
三日后，宗门传送阵前。
游丰和许浅早已等候在此。见到相携而来的两人，连忙行礼。
云澈的目光在游丰身上停留了一瞬，虽未言语，但那无形的威压让游丰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
“此行安危，就托付二位了。”云澈淡淡开口。
游丰连忙道：“定当竭尽全力，护长老周全！”
许浅也郑重应是：“弟子必以性命相护。”
鹿云兮看着云澈依旧紧抿的唇，心中微软，正欲再安抚几句，却见不远处一道剑光落下。
来人一袭青衫，面容清俊，正是许久未见的谢颀。
“谢师兄？”鹿云兮有些意外。
谢颀朝云澈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看向鹿云兮，取出一枚剑符递给她：“听闻你要去素问谷，这个带着。”
那剑符通体莹白，其上剑意凛然，一看便知非同寻常。
“这是我温养多年的护身剑符，可挡元婴一击。”谢颀语气平静，“南疆不太平，万事小心。”
鹿云兮怔怔接过剑符，心中五味杂陈。自那日说开后，她与谢颀便鲜少见面，没想到......
“多谢师兄。”她轻声道。
谢颀摇了摇头，目光在她和云澈之间转了转，最终定格在鹿云兮脸上：“前路漫漫，珍重。”
说罢，竟不再多言，转身御剑而去。来去如风，仿佛真的只是来送一件东西。
云澈看着谢颀离去的方向，眸光微动，却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
鹿云兮摩挲着手中温凉的剑符，心中感慨。有些心结，或许真的需要时间来化解。
“时辰到了。”许浅在一旁轻声提醒。
鹿云兮收起剑符，最后看向云澈。千言万语在喉间辗转，最终只化作一句：“等我回来。”
云澈深深望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若逾期不归，我便踏平南疆寻你。”
这话说得霸道，鹿云兮却听出了其中的不安。她轻轻回抱了他一下，低声道：“好。”
转身踏入传送阵时，她最后回望一眼。
云澈站在原地，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见她回头，他唇角微扬，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看那口型，分明是：“我等你。”
鹿云兮也笑了，朝他挥挥手，启动了传送阵。
光华闪过，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阵中。
云澈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阵法光芒彻底熄灭，才缓缓收起嘴角的笑意。
“暗影。”他淡淡开口。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少主。”
“跟着她，暗中保护。若有闪失...”
“属下明白。”
黑影领命而去。
云澈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传送阵，转身离去。墨色的衣摆在晨风中翻飞，带着几分孤寂。
......
传送阵的另一头，是离南疆最近的望南城。
刚踏出阵法，一股潮湿闷热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与初云宗的清灵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腐烂的特殊气味，还隐约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游丰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鹿云兮：“长老，这里的灵气...”
“混杂不堪，且带着毒性。”鹿云兮神色凝重，“难怪素问谷的弟子会折损至此。”
她取出三枚清心丹分给二人：“含在舌下，可避瘴气。”
许浅警惕地环视四周。望南城作为边境重镇，本该人来人往，此刻却显得格外冷清。仅有的几个行人也行色匆匆，面带忧色。
“我们先去素问谷在此处的联络点。”鹿云兮根据任务提示，带着二人朝城西走去。
联络点设在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接待他们的是个面色焦黄的中年修士，见到鹿云兮出示的宗门令牌，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是初云宗的援手？太好了！谷中已经...已经快撑不住了！”
鹿云兮心中一沉：“情况到底如何？”
那修士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恐惧：“不是普通的瘟疫...染上的人，三日之内便会浑身溃烂而亡。更可怕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颤抖：“死后不到一炷香，就会...就会变成行尸走肉，攻击活人！”
游丰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魔修的手段！”
鹿云兮与许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看来云澈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前往素问谷。”鹿云兮当机立断。
那修士却面露难色：“如今通往素问谷的路都被封锁了，说是防止瘟疫扩散。除非有城主手令，否则一律不准通行。”
许浅皱眉：“区区一个城主，也敢拦仙门的人？”
“仙子有所不知，”修士苦笑，“望南城的城主，三个月前已经换人了。新来的这位，实力深不可测，连仙门的面子都不太买账。”
鹿云兮若有所思。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既然如此，”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我们便去会会这位新城主。”
走出联络点时，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初云宗的方向。
云澈此刻在做什么呢？是否也在挂念着她的安危？
轻轻握住袖中的传讯玉简，鹿云兮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
前路艰险，但她必须走下去。
这不仅是为了宗门任务，更是为了查明真相，阻止这场灾祸蔓延。
而远在青丘的云澈，此刻正站在观星台上，望着南方的天空，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
“传令下去，”他淡淡开口，“青丘在南疆的所有暗线，全力配合她的行动。”
“是。”
黑影领命而去。
云澈摩挲着手中的一枚同心结，那是临别时鹿云兮偷偷塞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