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论道格物·效率之辩
通天教主落于观星台，那双蕴藏着寰宇生灭、剑道极意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近前的昊，更扫视着这座凝聚了人族格物智慧结晶的高台。台上符文隐现，灵光线路如血脉般延伸，连接着诸多造型奇特的监测法器，它们正无声地运转，汲取、分析着天地间流淌的无穷信息。
“啧啧，你这地方，倒是别致。”通天教主轻笑一声，语气随意，却自有一股凌驾万物的洒脱，“不像那些仙家洞府，尽是云山雾罩，死气沉沉。此地，有‘人’气，亦有‘理’趣。”
昊心神紧绷，面上却维持着从容，再次躬身：“天尊谬赞。陋室寒酸，不及圣人道场之万一，唯有些许探索天地至理的粗浅器具，不敢污了天尊法眼。”
（昊：来了。福祸皆系于此番应对。通天教主性情直率，不喜虚饰，与其拐弯抹角，不若坦诚相待，以‘理’服之。）
“粗浅？”通天教主剑眉一挑，似笑非笑，“能瞬间抹去玄仙巅峰，扰动一方天机，让吾那二兄都为之侧目的‘粗浅’器物，本座倒是头一回见。”他目光转向悬巢城外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到那三门依旧散发着肃杀之气的“破军”巨炮。“还有这笼罩一国的灵能网络，构思巧妙，虽显稚嫩，却已初具气象，非大智慧、大毅力不可为。”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昊身上，直接问道：“小子，莫要自谦，也莫要与本座打机锋。吾观你之道，与你人族造物，皆非洪荒常路。你且说说，你这‘格物’，核心究竟为何？与那玄门正道、释家佛法，根本区别在何处？”
没有客套，没有铺垫，直指核心。这便是通天教主，截取一线生机，行事但凭本心，不拘俗礼。
昊深吸一口气，心知关键时刻已至。他并未立即回答具体技术，而是心念微动，体内那宇宙模型般的大罗道基轻轻震颤，与周遭的灵机感应大阵产生共鸣。下一刻，两人之间的虚空中，灵光汇聚，迅速勾勒出两幅清晰无比、却风格迥异的能量流转图谱。
一幅，是传统的“灵石聚灵阵”图谱。灵光线条繁复而优美，符合天道自然之韵律，如同草木生长，星河流转。灵气从灵石中被引出，沿着阵纹流转，过程中光华熠熠，道韵盎然，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流转的灵光在阵纹节点处不断逸散，如同溪流渗入沙地，最终汇聚到核心处的灵气，十不存五六，效率低下，且过程缓慢，充满了一种“自然”的浪费。
另一幅，则是“灵能核心”的简化结构图。线条简洁、直接，甚至显得有些“生硬”，不符合大多数修士认知中的“道法自然”。灵气被强行吸入，在一个极其复杂的微型符阵结构内，被高度压缩、提纯、转化，过程几乎没有光华外泄，只有核心处一点稳定而炽亮的光芒，代表着一股精纯、驯服、随时可被调用的庞大灵能。其能量输出效率，远超旁边的传统阵法，速度更是快了十倍不止！
“天尊请看。”昊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此二者，皆为实现‘聚灵’、‘供能’之目的。然其路径与结果，截然不同。”
他指向传统阵法图谱：“此阵，合乎天道自然，然其效，十成本源，途中逸散四五，转化损耗二三，最终可用者，不过二三。且启动缓慢，需与天地韵律相合，急不得。”
接着，他指向灵能核心图谱：“而此物，看似逆反自然，强取豪夺，行径酷烈。然，其效，十成本源，逸散不足一成，转化效率高达七成以上，最终可用者，逾六成！且启动迅捷，心念一动，能量立至。”
昊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通天教主那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晚辈窃以为，天地万物，能量乃其运行之基。神通施展，法宝驱动，阵法运转，乃至生灵存续，皆离不开能量之流转与消耗。”
“故而，晚辈这‘格物’之道，首要核心，便是这四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能量效率！”
“穷究物力，解析规则，非是为了炫技，亦非为了逆天，而是为了以更少的消耗，做更多的事；以更快的速度，达成所需之果；以更精准的方式，掌控力量之流转！”
“譬如那‘破军’炮。”昊挥手间，灵光图谱再变，显现出灵能炮内部，那被“元磁约束之鞘”死死束缚、高度聚焦的灵能射流，与一道同样威力却分散爆开的传统神通火球进行对比。
“同样一击，欲破玄仙护体，传统神通需凝聚海量天地灵机，化作百丈火球，声势浩大，然力量分散，十成威力，轰击于一点者，或许不足三成，余者皆浪费于周遭天地，平添杀孽，扰动乾坤。而‘破军’一击，能量高度集中，凝于一线，十成威力，九成九皆作用于目标一点，穿透极强，波及甚小。此即为——效率！”
“再譬如这灵能网络。”昊指向脚下，灵光闪烁，显现出悬巢城地下那错综复杂却井然有序的能量输送脉络，“传统传讯，或靠神识，距离有限，易受干扰；或靠飞剑传书，耗时良久。而此网，信息借灵能流转，瞬息万里，精准无误，调度一国资源，如臂使指。此亦为——效率！”
他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开拓者的激情与信念：“省下无谓的消耗，便是积累发展的根基；加快沟通的速度，便是提升文明的步伐；精准掌控力量，便能减少无谓的破坏与牺牲！此，便是晚辈所行之‘格物大道’！非是奇技淫巧，而是致力于提升我人族，乃至有志于此的洪荒万灵，于这天地间生存、发展、前行之——根本效率！”
一番话语，如金石坠地，铿锵有声。没有玄之又玄的大道真言，只有朴实却无比尖锐的“效率”二字，以及支撑这二字的那一套完整、清晰、可被验证的逻辑与实例。
通天教主起初只是带着几分新奇听着，但随着昊的阐述，尤其是那两幅能量流转图的直观对比，以及“破军”与神通、灵网与传统通讯的效率剖析，他脸上的随意渐渐收敛，那玩味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亮的精光，在他那剑眸深处闪烁。
（通天教主：能量效率……好一个能量效率！直指力量运用之根本！吾辈修士，锤炼元神，感悟大道，施展神通，何尝不也是在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效率’？只是从未有人将此提炼得如此赤裸，如此直接！此子，不是简单地造物，他是在重新定义‘力量’的使用方式！）
他想起了自己的截教教义——“截取一线生机”。天地大势，滚滚洪流，他之剑道，便是于这看似不可逆转的大势中，斩出一线变数，一线希望！这何尝不是一种对“既定流程”的打破与重塑？一种对“可能性和结果”的极致效率追求？
昊的“格物”，是从物质与规则的层面，去提升这“效率”；而他通天的“截”，是从命运与因果的层面，去实现另一种“效率”！
两者路径迥异，其核心精神，竟隐隐有殊途同归之妙！
“妙！妙啊！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勐地抚掌大笑，声震四野，连观星台都似乎随之轻轻一颤。他笑得极其畅快，极其欣慰，看向昊的目光，再无半分审视与居高临下，而是充满了找到“同道”的欣喜与认同。
“好一个‘能量效率’！好一个‘格物大道’！直指本源，破除虚妄！吾道‘截取一线生机’，乃是于天道定数中，争那一线变数！汝道‘穷尽万物之理’，乃是于力量运用中，求那极致之效！虽道不同，然其心一也！皆为打破樊笼，追求那更高、更快、更强之境！”
他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昊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已是太罗金仙之躯的昊都感到微微一沉，可见其心中激动。
“小子，不，昊小友！汝之道，大善！非是旁门，实乃堂堂正正之大道！与吾截教教义，正可相互印证，互为补充！”
（通天教主：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其道若成，必将深刻改变洪荒格局！元始啊元始，你视之为草芥，吾却视之为瑰宝！此等英才，合该与吾截教有缘！）
他越看昊越是满意，心中已然将昊视作了可平等论道的“道友”。
而此刻，远远关注着观星台动向的燧人氏、有巢氏、缁衣氏等人，虽听不清具体对话，但见通天教主抚掌大笑，神态亲昵，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终于轰然落地，随即涌起的，是无与伦比的激动与自豪！
（燧人氏：圣师！圣师竟能与圣人谈笑风生，甚至引得圣人大笑！俺就知道！圣师之道，必是通天大道！）
（有巢氏：天尊认可了！吾等所行之路，得圣人亲口肯定！大道不孤，大道不孤啊！）
（缁衣氏：太好了……圣师之道，终得见天日，为圣人所重！我人族，何其幸也！）
那些感知到圣人气息、暗中观望的万族院生，更是心潮澎湃，与有荣焉。他们选择的道路，得到了洪荒最顶尖存在之一的认可！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昊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听着通天教主那毫不掩饰的赞赏，心中亦是波澜涌动。他深知，能得到这位不拘一格、剑道通神的教主认可，其意义何等重大！这不仅仅是庇护，更是一种道统层面的背书！
“天尊过誉了。”昊稳住心神，谦逊道，“晚辈之道，尚在蹒跚学步，诸多关隘，仍需摸索。岂敢与天尊无上大道相提并论。”
“诶，不必过谦！”通天教主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大道三千，皆可证道！岂有高下之分？唯有合适与否！汝这‘格物’之道，于众生，于文明，大有裨益，此乃功德无量之事！元始那老古板瞧不上，是他眼界狭隘，不识真金！”
他毫不客气地点评着自己的二兄，随即又兴致勃勃地问道：“小友，你方才所言，这‘效率’之论，深得吾心。却不知，除了这灵能核心、‘破军’巨炮，你这格物院中，可还有何妙物，能体现此‘效率’之妙？不妨带本座一观？”
他竟是主动提出要参观格物院，显然对昊所创造的这一切，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昊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一个进一步展示格物之道、巩固通天教主好感的绝佳机会。
“天尊既有雅兴，晚辈自当从命。”昊微微侧身，做出邀请手势，“院中简陋，尚有一些粗浅造物，或可入天尊法眼，还请随晚辈来。”
说着，他便引着通天教主，走下观星台，向着格物院那汇聚了人族乃至部分万族智慧的核心研究区域行去。
圣人法驾，正式踏入格物院腹地。
这一刻，所有格物院弟子，无论人族还是万族，皆心潮起伏，屏息凝神。他们知道，一个全新的时代，或许就在圣人的这一步之间，悄然开启了序幕。而他们的圣师昊，正引领着这位圣人，走向那由无数智慧火花构筑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