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半，林姝终于将最后一份整理好的会议简报发到了苏晴的指定邮箱。
她几乎是脱力地靠在椅背上，脖颈僵硬，眼睛酸涩得厉害。办公室里寂静无声，只有电脑风扇还在轻微地嗡鸣。她揉了揉太阳穴，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熄灭了那盏陪伴她到深夜的孤灯。
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空无一人，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她身后无声熄灭。她按下电梯下行键，看着跳动的数字，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电梯门打开，里面空荡荡的，金属墙壁映出她略显苍白憔悴的脸。她走进去，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了进来，挡住了光感器。
门重新滑开。
程默站在电梯外。
他似乎也没料到里面有人，脚步微顿，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深夜的凉意和审视。他依旧是那身西装，只是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也松开了些，少了些白天的凌厉，多了几分深夜的慵懒，但那股迫人的气场却并未减弱分毫。
林姝的心脏在看清来人的瞬间，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住了冰凉的电梯壁。
程默走了进来，电梯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充满了雪松木混合着淡淡烟草味的凛冽气息，将她牢牢包裹。
他没有按楼层，似乎默认也是去一楼。
逼仄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呼吸声，以及身边男人平稳悠长的气息。她紧紧攥着单肩包的带子，指甲几乎要嵌进皮料里，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不敢偏斜一分。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侧脸上，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打量，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耗程度。
从顶层到一楼，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在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叮”的一声轻响，一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
林姝几乎是立刻就要抬步出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等等。”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像一根无形的线，绊住了她的脚步。
林姝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似乎都凉了半截。他……要做什么？终于忍不住要亲自下场羞辱她了吗？
她僵硬地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程默缓步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目光却并未看她，而是投向大厅门外沉沉的夜色。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启明的李胖子，能力平庸，格局狭小，靠钻营和运气走到今天。”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在他手下，你就算累死，也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只会被无尽的内耗和琐事埋没。”
林姝抿紧了唇，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嘲讽？
她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程默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侧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紧绷的侧脸上，那眼神深邃得像夜海，让人看不透底。
“寰宇项目部，缺一个能沉下心做基础数据分析的专员。”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谈论天气，“苏晴对你白天的表现，评价尚可。”
说完这句，他没再停留，也没等林姝的任何反应，径直迈开长腿，走出了电梯，走向大厅门口那辆早已等候在夜色中的黑色轿车。
林姝独自站在原地，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合拢，又一次隔绝了内外。她看着程默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车门内，看着那辆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直到再也看不见。
大脑一片空白。
他刚才……是在向她抛出橄榄枝？
邀请她，去寰宇？去他一手掌控的帝国核心？
这算什么？认可？还是……一个更深、更危险的陷阱？
让她离开启明那个泥潭，然后亲手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方便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电梯因为长时间停滞，发出轻微的警示音。
林姝猛地回神，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快步走出了寰宇科技冰冷而气派的大厅。
夜风拂面，吹散了些许疲惫，却吹不散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层层迷雾。
程默，你究竟……想做什么？
而已经驶远的轿车后座，程默闭目养神，指尖轻轻敲击着真皮座椅。
他知道她会犹豫，会怀疑，会挣扎。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看着她在他给出的选择面前，痛苦权衡，小心翼翼，最终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仿佛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这种将猎物一步步引入自己领地的感觉，似乎比单纯的打压，更能带来一种隐秘的、掌控全局的快意。
游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他很好奇，她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