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抹暗红上，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酒精带来的昏沉和身体本能的餍足感，被这突如其来的证据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他以为这不过是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露水情缘。
在这种地方工作的女孩，他见得多了，无非是为了钱，或是寻求刺激与庇护。
他给得起钱，也给得起暂时的庇护，这很公平。
可这抹红，打破了他所有的预设。
林晚……她竟然真的是第一次？
一种震惊、错愕，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事情变得复杂了，超出了他习惯的、用钱和势力就能简单划清的界限。
就在他心神震动之际，身旁传来细微的动静。
林晚醒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
初醒的迷茫在对上王云深沉目光的瞬间，迅速被羞涩和一丝慌乱取代。
她下意识地拉高被子，遮住半边脸颊，只露出一双清澈却带着怯意的眼睛，小声唤道：“云…云哥……”
王云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试图从这张年轻、清纯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或算计。
但他看到的，只有属于少女的青涩、不安，以及……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将自己全然交付后的依赖。
这种眼神，让他心头那份莫名的烦躁更重了几分。
“你……”
王云开口：“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床单。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颊瞬间爆红。
她猛地将头埋进被子，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哭腔：“我……我昨天……是自愿的……云哥，你别有负担……”
自愿的？
王云眉头拧得更紧。
就是因为是自愿的，才更麻烦！
如果是为了钱，他大可以甩出一叠钞票，银货两讫，干净利落。
可这“自愿”背后，藏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林晚，抬起头，看着我。”
林晚犹豫了一下，慢慢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眶有些泛红。
“为什么？”
王云问得直接：“在这种地方工作，却……为什么是我？”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
以她的条件，如果不是遇到他，这最珍贵的东西，或许会被某个不懂珍惜的混蛋轻易骗去，或者成为她待价而沽的筹码。
可她偏偏选择了他这个在刀口舔血、仇家遍地、未来一片混沌的黑道头子。
林晚咬了咬下唇，似乎在挣扎，最终，她鼓起勇气，直视着王云的眼睛：“我……虽然没说名字，但我听说过你的事迹，我知道是你
云哥，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讲规矩，重义气，对兄弟好……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喜欢？
王云愣住了。
这个词离他的世界太遥远。
他的世界里只有利益、背叛、血腥和生存。
喜欢？这种纯粹而脆弱的情感，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看着林晚那双眼睛，里面盛满了少女纯粹的情愫和忐忑。
他忽然想起昨晚她敬酒时的笨拙，在他身边的紧张，以及那生涩却努力的回应……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攫住了他。
有被纯粹爱慕带来的、久违的男性虚荣，但更多的是沉重的压力和责任。
他王云混到今天，可以对不起很多人，可以心狠手辣，可以满手血腥，但他独独不能辜负的，就是这种毫无保留的、干净的“真心”。
兄弟的真心他背得起，可一个女孩托付终身的真心……太沉了。
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翻身下床，抓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稍微平复了些许混乱的思绪。
“你还在上学？”他背对着她，忽然问道。
昨晚依稀听阿峰提过一嘴。
“……嗯。”
林晚小声应道：“庆云市师范大学，大三。”
名校大学生。
王云吐出一口烟圈，心里那声“操”几乎要脱口而出。
一个有着光明前途的女大学生，就这么把清白之身给了他这个黑道头子？
他掐灭烟，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跟着我，意味着什么？”
林晚裹着被子坐起身，虽然羞涩，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知道。很危险，朝不保夕。但我不怕。”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却带着执拗：“就算……就算只有一天，我也愿意。”
王云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年轻、美丽、勇敢，像一株迎着风雨顽强生长的小草，偏偏选择依靠在他这棵看似高大、实则内里已被蛀空的大树上。
负责？
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滚了滚，最终没有说出口。
但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他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他王云可以狠，可以坏，但不能没了担当，尤其不能辜负这样一个女孩的第一次。
他走到床边，语气温柔的说道：
“行了！以后，你就跟着我。”
“学校那边，照常去上课，缺钱了，或者遇到任何麻烦，直接找阿峰，或者打我电话。”
他报出一串号码。
“我王云的女人，没人敢动，也没人敢给你气受。”
他没有说什么甜言蜜语，没有承诺未来，甚至语气都算不上温柔。
但这几句简单、霸道的话，却像最坚实的堡垒，将林晚密密地保护了起来。
林晚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伤心，是巨大的安心和喜悦。
她用力点头，哽咽着：“嗯！我……我都听云哥的！”
王云看着她梨花带雨却带着笑的脸，心头那点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被需要、被全然信任的充实感。
他伸手，有些笨拙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略显僵硬，语气却缓和了些：“别哭了，收拾一下，我先让人送你回学校。”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阳光刺眼。
楼下，他的世界依旧充斥着阴谋与血腥。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肩膀上，除了兄弟的命、待闯的江山，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需要他用心去护住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