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冰煞魔渊，初闻其名
凛冽的寒风卷着冰屑，如同无数细碎的刀片，刮过北辰剑宗连绵的雪峰。路发离开清霜殿时，天际刚泛起一丝微弱的苍白，漫长的极夜尚未完全退去。他站在殿外的冰阶上，深深吸入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任由那寒意浸透肺腑，将激战过后残留的些许躁动与杀意彻底压下。
“幽冥卫……如同跗骨之蛆。宗门大比在即，冰煞魔渊……”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时间，不多了。”
他没有返回山腰的听雪小筑，而是身形一展，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虚影，踏着呼啸的风雪，径直朝着主峰方向那座巍峨耸立的藏经阁疾驰而去。身上的青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却丝毫影响不了他沉稳如山的气息。昨夜与幽冥卫的短暂交锋，虽未尽全力，却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自身目前的局限与即将面临的巨大压力。他需要信息，需要更深入地了解那个被称为宗门试炼场，实则凶险万分的“冰煞魔渊”。
藏经阁矗立在主峰东南侧，通体由万年寒玉砌成，高耸入云，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再次踏入这知识的殿堂，值守的执事长老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老者，见到路发在这等时辰去而复返，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但并未多言，只是熟练地验过他的内门弟子令牌，便挥手示意他入内。
路发略一拱手，身影已没入层层高大的书架阴影之中。他无视了下方收藏普通功法典籍的楼层，径直踏上了通往第四层的螺旋阶梯。这里与楼下截然不同，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与灵木特有的淡淡清香。无数玉简、兽皮古籍、甚至一些奇特的骨片、金箔，分门别类地悬浮在柔和的光晕中，静静等待着有缘人的查阅。此地收藏的并非杀伐之术，而是宗门万载积累的杂记、地理志、秘境见闻、灵物图谱乃至前辈的游历手札，是了解宗门底蕴与外界秘辛的宝库。
路发目标明确，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铺开，迅速扫过一枚枚悬浮的玉简。《北辰剑域山河志》、《陨星海异闻录》、《上古药草考》、《七峰会武历代纪要》……他的目光飞速掠过，最终，停留在一枚通体呈现幽蓝色、表面甚至凝结着一层淡淡冰霜、散发着独特寒意的玉简之上。玉简旁，一行小字浮现：《冰煞魔渊详录》。
他伸手取下玉简，触手冰凉，一股隐晦的煞气顺着指尖蔓延，却被他体内自行运转的寂灭本源悄然化去。寻了一处僻静的静室，布下简单的隔音禁制，路发将玉简贴于额头，神识沉入其中。
刹那间，磅礴的信息流如同决堤洪水，涌入他的识海。
冰煞魔渊，位于北辰剑宗势力范围极北之地，深入“万载冰原”腹地，乃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绝地，亦是宗门用以磨砺核心精英弟子的重要试炼场。其成因可追溯至上古时代，传闻有域外真魔于此地被北辰剑宗的前辈大能联手斩杀，真魔之血洒落，魔性不灭，浸染万里冰原，与地脉中蕴含的极致冰煞之气历经万载交融，衍生出一种极其诡异、霸道绝伦的“冰煞魔气”，从而形成了这处凶名赫赫的魔渊。魔渊深不可测，依其魔气浓度、环境凶险程度，被前辈先贤大致划分为九层。寻常宗门试炼，仅开放前五层。即便如此，前五层中蕴含的冰煞魔气也已十分惊人，不仅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修士的肉身经脉，极大延缓灵力运转速度，更能引动心魔，腐蚀神魂，凶险异常。魔渊之内，环境极端恶劣，更是孕育了无数适应此地环境的可怕存在：有被魔气侵蚀异化、凶暴无比的冰系妖兽“煞冰兽”；有上古魔物残魂凝聚、虚实不定、专攻神魂的“冰魔”；甚至还有各种因魔气而生的诡异精怪，防不胜防。
宗门试炼的内容，主要便是在这危机四伏的魔渊之中生存、猎杀魔物、以及采集一种名为“冰煞晶”的特殊矿石。冰煞晶是冰煞魔气长年凝结、沉淀而成的精华结晶，内蕴精纯的冰煞之力，虽是炼器、炼丹的珍贵材料，但采集极为困难，且本身也带有魔气反噬的风险。试炼成绩根据弟子在魔渊中的生存时长、猎杀魔物的等级与数量、采集的冰煞晶品质与数量进行综合评定。成绩优异者，不仅能获得丰厚的丹药、灵石、功法乃至法宝奖励，更重要的是，将取得代表各峰参加不久后举行的“七峰会武”的资格，那是真正名扬剑宗、争夺无上荣耀与资源的舞台。
玉简中还附有前五层相对简略的地图，标注了几处前辈修士探索出的、魔气相对稀薄可做临时休整的“安全营地”位置，以及一些已知的、盘踞着强大魔物的高危区域。但玉简亦明确警告，魔渊内环境错综复杂，空间结构并不稳定，煞气潮汐时有爆发，地图信息仅能参考，绝不可盲目依赖。
“冰煞魔气……侵蚀神魂……引动心魔……”路发缓缓放下玉简，眼中非但没有流露出惧色，反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光芒。这充满毁灭、混乱、负面能量的魔气，对寻常修士而言，确是穿肠毒药，避之唯恐不及。但对他而言，身负的寂灭本源，乃是万物终结、万法归墟的至高法则之一，这冰煞魔气再霸道，终究也是一种能量形态，能否被寂灭本源所克制、吞噬、乃至转化？
“或许，这魔渊对我而言，非但不是绝地，反而是一处快速提升修为、淬炼寂灭本源的洞天福地！”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寂灭，可化万气。这冰煞魔气，或可成为寂灭本源成长的资粮！更何况，这种极端环境，正是磨砺《幻冰无影遁》、验证寂灭本源种种应用的绝佳场所。
“不过，亦不能大意。”他目光微冷，想起幽冥卫的袭击，“幽冥殿的人能潜入宗门一次，就能潜入第二次。魔渊环境复杂，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机会。况且，宗门内部，也未必太平。”他想起厉血等人，以及其他各峰的精英弟子，此次试炼，必是龙争虎斗。“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方能从容应对。”
他起身离开藏经阁，并未返回听雪小筑，而是转向宗门的“万法楼”与“百宝殿”。
万法楼内，路发耗费了不少宗门贡献点，兑换了一门玄阶上品的《清心咒》。此法诀品阶不算顶尖，但胜在施展迅捷，消耗灵力较少，能在短时间内宁心静气，有效抵御魔气、煞气对心神的侵蚀，正好可以作为明面上的掩护，掩饰寂灭本源对魔气的克制。同时，他还精心挑选了几门实用的辅助法术：用以探查矿物灵气波动的《辨矿术》，以及比之前所用更为高明的《高级敛息诀》，这些在魔渊探索、规避危险、寻找资源时都大有用处。
随后，他踏入人流如织的百宝殿。此处空间广阔，琳琅满目，弟子络绎不绝。路发直接来到丹药区域，大肆采购。快速补充灵力的“回元丹”、治疗内外伤的“生肌丹”“复灵丹”自是必不可少，他直接购买了足量。此外，他还特意购买了数量不少的“暖阳丹”和“静心散”，前者能有效抵御寒毒入侵，后者可镇定神魂，缓解魔气可能带来的烦躁、幻听等负面效果。接着，他又采购了大量品质上乘的空白符纸、以妖兽精血混合特殊灵材调制的丹砂，以及数套质地坚韧、可反复使用的空白阵旗。他准备亲手绘制符箓，炼制阵盘，这些都是关键时刻能保命、翻盘的重要手段。
将所需物品购置齐全后，路发这才回到听雪小筑，开启了小筑内所有的防护禁制，开始闭关，为魔渊试炼做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准备。
静室内，他首先花费了半日功夫，将新兑换的《清心咒》、《辨矿术》、《高级敛息诀》等法术反复演练，直至掌握纯熟，心念一动即可施展。随后，他静心凝神，调整呼吸至绵绵若存之境，方才取出那厚厚一沓空白符纸和散发着腥气的丹砂。
他并未绘制常见的火球符、冰箭符等攻击符箓，而是以右手食指为笔，指尖一缕精纯凝练的寂灭灵力吞吐不定，缓缓在符纸上勾勒起来。他尝试的，并非寻常符道，而是将自己对寂灭本源的感悟，尤其是对“煞气”、“魔气”这类负面能量的克制与净化之意，封入符箓之中。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对神识掌控力要求极高。起初几次，皆因寂灭灵力过于霸道凌厉，难以完美融入符纸纤细的脉络而失败，符纸瞬间化作飞灰。但路发心志坚韧如铁，毫不气馁，不断细微调整着灵力的输出强度与符文的勾勒节奏、角度。失败，总结，再尝试……终于，在失败了十几次后，第一张“寂灭辟煞符”成功绘成！符成瞬间，一道微不可察的灰黑色光芒一闪而逝，符纸上纹路玄奥深邃，隐隐散发出一股万邪辟易、诸法不侵的奇异意韵，与寻常符箓截然不同。
路发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长长舒了口气。有了成功的经验，后续绘制便顺利了许多。他摒弃杂念，心无旁骛，一张接一张地绘制下去。除了“寂灭辟煞符”，他还尝试绘制攻击性的“破魔剑符”，将一缕凝练的寂灭剑意封入其中，符成之时，锋锐之气透纸而出，威力定然不凡。数日不眠不休的绘制，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面前已整整齐齐摆放了厚厚一沓灵光盎然、气息各异的符箓，其中以“寂灭辟煞符”和“破魔剑符”为主，也有少量用于快速疗伤、临时加速的辅助符箓。
符箓绘制完毕，路发稍作调息，又开始炼制阵旗。他选择的是一种简易的“小五行匿灵阵”，此阵布设简单，启动迅速，虽无攻防之效，但隐匿气息、混淆感知的效果极佳，非常适合在魔渊那种危险环境中寻找临时落脚点，打坐恢复时使用。他手法娴熟，以寂灭灵力细细淬炼每一杆阵旗，使得炼制出的阵旗品质比寻常手法炼制的更胜一筹。
在闭关准备的间隙，路发又抽空去了两趟寒玉宫探望水灵儿。她依旧安静地待在宫中，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或安静地发呆，气色比起初醒时似乎红润了少许，但眼神依旧纯净懵懂，不染尘埃。路发依旧只是默默地陪伴片刻，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和安然的存在，内心因杀戮、算计、筹备而产生的些许戾气与焦躁，便会渐渐沉淀下来，道心愈发通透澄澈。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提升实力，应对危机，其最根本的目的，便是守护住眼前的这份安宁。
当路发将最后一套阵旗也炼制完毕，自身状态也调整到巅峰之时，怀中那枚代表玉衡峰内门弟子身份的令牌，传来了清晰的波动。神识沉入，是清月长老的传讯：
“所有参与冰煞魔渊试炼的弟子，一日后辰时，于主峰‘论剑台’集合，逾期不候。”
路发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周身气息圆融饱满，犹如一柄收入匣中的绝世利剑。他长身而起，衣袖一挥，将绘制好的所有符箓、炼制完成的阵旗、以及购置的各类丹药，分门别类地收入储物戒中。
“冰煞魔渊……”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期待的弧度，“但愿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第八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