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洪心里一震。果然是冲着假山来的。
另一个声音接着响起:“那怎么办?要不要先动手转移?”
“不行。”聋老太说,“现在动静太大。你找人去南锣鼓巷95号后院,就是以前那个有假山的花园,放把火。先把他们工程停下来,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运出来。”
刘光洪手指掐进瓦片缝里。
放火?
他屏住呼吸继续听。
老头点头:“格格放心,我这就安排人”
聋老太语气沉稳,“嗯,你是跟了我们家几十年的老人了,你办事我放心,但这次的事要找靠得住的人去办,这几个死孩子的舅舅是郑朝阳,办事干净利落些,别留下尾巴。。”
“格格放心,我让我家老二亲自去办。这些年他也有了暗劲的实力,就算事不成也能跑掉。”“”
“那你安排吧。我在外面时间久了,容易引人怀疑。”
说完,门开了一条缝,聋老太走出来,又恢复了那副颤巍巍的样子,慢吞吞地往回走。
刘光洪没急着下来。他在屋顶多趴了一会儿,直到确认聋老太走远,才轻轻跳下。
他知道刚才听见的每一个字都不能漏。
什么“格格”,什么“我们家几十年的老人”,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旧时代的味儿。再加上她装聋作哑这么多年,图的肯定不是几块金砖。
天已经黑透了,刘光洪一直藏在后院墙根底下。
刚才在屋顶听见的话还在脑子里转——放火?还找人动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得盯住这个事,不能让那什么“老二”真把假山给点了。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院子里并没听到什么动静。心想着那老头说让他家老二亲自来办,还提了“暗劲”,一听就不简单。
“老二,跟我到里屋来。”
老人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被藏在墙角的刘光洪听清楚了,刘光洪知道接下来就能听到具体的计划了。
老二正蹲在炕沿边给儿子小旭做一把木刀。他抬头看了眼父亲,老人背对着灯影,佝偻的脊梁绷得笔直,手里攥着块磨得发亮的玉佩 —— 那是当年王爷府赏的,如今成了念想。
“父亲,您有什么吩咐?” 老二跟着进了里屋,反手带上门,门板合页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
老头往炕沿上一坐,掏出旱烟袋,却没点燃,只是摩挲着烟锅:“刚下午格格来过,她说从恭王府带出来的那批东西,露了些风声。”
老二的心猛地一沉,这是要让他们家做事呀。
“她要你去办点事,” 老头的声音更低了,“郑朝阳有几个外甥,前段时间跟街道换了块地修房子,刚好就盖在藏货的上头。格格想让你去点把火,拖延些时日,她好趁机转移东西。”
“爸!” 老二猛地拔高了声音,又赶紧压低,眼眶瞬间红了,“这话我本不想说,但牵扯到郑朝阳,我不能不劝您 —— 咱现在过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您有儿有女,还有大孙子小旭,再过些年他成年,娶个媳妇,您就能四世同堂了!咱家不缺吃不缺喝,这大宅子住着,多生几个娃也有地方。前朝都亡了几十年了,您还跟着那老巫婆搅和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胸口剧烈起伏:“要不是您非要讲那狗屁‘尽忠’,大哥也不会跟着格格做事,更不会死在郑朝阳和郝平川手上!”
说到 “大哥” 二字,他猛地捶了下炕沿,“大哥的功夫,眼看就要突破宗师了啊!您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忠君思想,已经送走一个儿子了,还不够吗?”
里屋骤然静了下来。老头的肩膀垮了下来,烟锅在炕沿上磕得 “笃笃” 响,半晌才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奈:“老二,你以为我愿意?”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咱是王爷家的家生子,成分就钉死在这儿了。
现在这世道,不帮格格做事,咱一家靠什么活?这些年是你大哥的卖命钱,才供着咱一大家子吃喝。
你看看你,三十好几的人,只能去打零工,风吹日晒不说,挣的钱刚够糊口。你两个姐姐是嫁出去了,可她们嫁的都是些什么人?掏粪的、拉板车的,在以前那都是下九流啊!”
把你哥哥的卖命钱花光了,咱一家靠什么活?你那几个妹妹,难道也让她们嫁给掏粪的、烧锅炉的,或是唱戏的戏子?小旭以后长大了,能找什么样的姑娘?也找个穷人家的,跟着咱受苦受累?”
他抓住老二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不是爹非要尽忠,是咱得为一家子的活路着想啊,老二!”
老二的肩膀塌了下去,眼眶里的泪终是没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挣开父亲的手,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许久才闷闷地开口:“爸,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实在不行,咱跑吧?去关外,去南方,离这四九城远远的。”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哀求:“那老巫婆就没安过好心,跟着她干,咱一家最后迟早得栽进去,落不了好!”
老头沉默了,炕沿上的旱烟袋许久没动。窗外的风声呜咽着掠过屋顶,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老二,爹也想过。这次,咱再帮格格做最后一次。”
他盯着老二的眼睛:“你去办事的时候,趁机找找那批货的具体位置。能让格格这么着急,东西肯定不少。你找到后,自己悄悄藏点硬货,再动手放火。”
老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隐秘的盘算:“手里有了真金白银,不管世道怎么变,咱都不怕了。也给小旭留条后路,让他以后不用再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里屋又陷入了死寂,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沉重得像压在屋顶的积雪。
煤油灯的光越来越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两尊凝固的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老二缓缓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泪,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知道了爸。”
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闩上,顿了顿,又道:“等过了子时,我就去。”
门 “吱呀” 一声打开,又轻轻合上,将满室的压抑和秘辛,都关在了昏黄的灯影里。
刘光洪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后赶忙回了南锣鼓巷。
他也推测出了今天聋老太找的人不过是炮灰罢了,这样也许能把人拉拢过来然后设个陷阱将聋老太等人一网打尽。于是刘光洪也没回家,干脆到假山那边,钻进了石堆中间的一个小洞。
这地方是他之前修墙时发现的,正好能藏人,还能看清围墙缺口。
刚眯了一会儿,外头巷子里传来一阵及其轻微的脚步声。
刘光洪立马睁眼,屏住呼吸。贴着石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高个子男人正沿着墙边走过来,穿着黑棉袄,头上戴顶旧帽子,手里拎着个布包。
来了!
那人走到围墙边,左右看了看,动作利索地翻了进来。落地几乎没有声音,落地后还蹲了几秒,像是在听周围有没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