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珠内，核心处悬浮着一艘银灰色的小飞船，平时负责控制这艘飞船的，正是人工智能生命诺亚方舟。
此刻，一道半透明的光影在飞船旁凝聚，化作一个少年模样。
那是弘树的灵魂形态，也是诺亚方舟的核心意识。
他看着不远处的林凡，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林凡先生。”
诺亚方舟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澈，却又透着人工智能的冷静。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林凡睁开眼，指尖萦绕的混沌之气悄然消散。
他看向弘树的光影，笑道。
“你说，我听着。”
弘树的光影微微晃动，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观察到，你一直在帮天庭完善制度，规范仙官职责、建立功德考核体系、甚至帮玉帝梳理天庭与四海、地府的权责划分。”
“可天庭的结构，在我看来和我曾经见过的那些日本旧官员、政客、资本家没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困惑。
“玉帝是天生的三界共主，天庭的高官大多是上古神只或封神之时定下的仙班。”
“普通修士再努力修炼，成仙后最多当个基层仙官，永远成不了玉帝，也坐不上凌霄宝殿的高位。”
“你当年在科学世界，明明讨厌这种出身决定一切的制度，还推翻了日本的旧政府，建立了新的体系。”
弘树的光影直视着林凡。
“你现在帮天庭巩固秩序，难道不是在助纣为虐吗？你明明讨厌这一套的。”
林凡闻言，没有立刻反驳，反而笑了笑。
“你能想到这些，说明你真的在认真思考，而不是单纯用程序逻辑判断。”
林凡先肯定了一句，然后才缓缓道。
“你说得没错，从权力层级来看，天庭确实有固定核心，玉帝和高层仙官的位置看似难以撼动。”
“但你忽略了几个关键区别，这些区别，让天庭的秩序和你说的那些世袭垄断完全不同。”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完善天庭，是为了稳定天地运行秩序，这是天道的需求，不是为了维护某个统治阶级的私利。”
林凡看向投射出的影像，上面标注着无数光点，那是各仙官的神职范围。
“你看，天庭的核心职能是什么？是协调三界阴阳平衡、掌管四时更替、维持轮回秩序、疏导天地灵气。”
“比如雨师负责降雨，不能太多也不能过少，否则凡间就会旱涝，夜游神负责巡夜，要驱赶作祟的精怪，保护凡人安宁。”
“这些职责，需要稳定的制度来约束。如果仙官各司其职，天地运行就顺畅。”
“如果仙官玩忽职守，凡间就会灾荒不断，妖魔肆虐，秩序紊乱。”
“我帮天庭完善制度，不是帮玉帝掌权，是帮天地纠错，让每个仙官都清楚自己的责任，让功德与过失直接挂钩，这样天地秩序才能稳定，三界众生才能安稳。”
弘树的光影微微闪烁，似乎在消化这番话。
他来自科学世界，那里的政府更多是管理人类社会，而天庭的职能却直接关联着天地本源，这确实是他没考虑到的角度。
林凡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以神仙的寿命来计算，执掌天庭、担任仙官，只占了他们生命中极小的一部分时间。”
“你想想，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一个官员任职几十年，可能就占了他生命的大半，所以世袭才显得可怕，它垄断了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上升空间，但神仙呢？”
“玉帝在位看似久远，可对他来说，数万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他举例道:“你知道吗？现在负责看守南天门的增长天王，万年前还是在凡间修炼的散修。”
“就连地府的十殿阎罗，也是在上一次轮回体系更新时，才由祖巫接任的”
“在此之前，轮回的掌权者是上古冥神。对神仙而言，职位更像一份阶段性的差事，而非终身的特权。”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修炼、去游历，甚至去尝试其他职业，而不是被一个位置困一辈子。”
弘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任期相对于寿命的比例，让固定职位感减弱了？”
“没错。”林凡伸出第三根手指。
“第三，玉帝和众仙并没有阻止后来者获得力量。后来者依旧可以修炼，可以成仙，甚至可以获得高位，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和功德。”
他提起孙悟空。
“你看孙悟空，不过是个花果山的石猴，没有任何背景，却能拜入菩提门下，修炼成仙。”
“上天庭后，玉帝直接封他为齐天大圣，虽然是个虚职，却也能自由出入蟠桃园、与众仙官平起平坐。”
“如果天庭真的世袭垄断，他一个无背景的石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待遇？”
“再比如，凡间有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只要通过天道的飞升考核，考核的是心性和对天地规则的理解，而非出身，就能成仙，分配神职。”
“上次有个凡间的县令，因为治水有功，积了大功德，死后直接被封为河神，掌管一条江河的水脉。这样的例子，在天庭比比皆是。”
林凡道，“天庭阻止的从来不是后来者变强，而是为了变强不择手段、破坏秩序的人。”
弘树的光影沉默了。
他想起科学世界的资本家，为了垄断资源，会刻意打压新兴企业，甚至用阴谋诡计毁掉有潜力的新人。
而天庭似乎确实没有这样做，反而有一套明确的上升通道。
林凡伸出第四根手指，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第四，也是最不同的一点。”
“玉帝和众仙需要担负起自己所任神职的责任，一旦玩忽职守，没有了功德，或者造成业债，就会被封神榜除名，还要受到打神鞭的惩罚。”
“轻则修为尽失，重则魂飞魄散。这和那些只为私利的日本官员、政客、资本家，完全不同。”
他调出一段影像。
那是千年前，一位负责掌管凡间瘟疫的仙官，为了快速完成指标，私自加重了某地的瘟疫，最终导致数十万凡人死亡。
影像中，封神榜光芒一闪，那仙官的名字瞬间消失，随后打神鞭直接将他打成了飞灰，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封神榜不是荣誉证书，是责任契约。”林凡道。
“每个在天庭任职的仙官，名字都会写在封神榜上，同时绑定对应的神职和功德。你做的事对天地有益，功德增加，修为精进。”
“你玩忽职守，比如该下雨时不下，该收魂时不收，功德就会减少，就会增加业债。”
“你要是像刚才那仙官一样，为了自己省事而破坏秩序，直接就会触发封神榜的惩罚机制。”
“玉帝也不例外。”林凡补充道。
“他维护着整个三界的秩序。如果三界动荡、灾荒不断，他的功德就会流失，甚至可能被天道剥夺帝位。”
“你以为他坐在龙椅上很轻松？他每天要处理的奏章，涉及四海潮汐、凡间节气、修士飞升……”
“任何一件处理不好，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他不是统治者，是天地秩序的总协调者，权力越大，责任越重。”
对比科学世界那些犯错后只会推诿、甚至用权力掩盖罪行的官员，弘树终于明白两者的本质区别。
一个是权力与责任绑定，一个是只想要权力，不愿担责任。
林凡看着弘树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你知道吗？现在的天庭，已经是第二次立了。”
“第一次是巫妖时期，妖族立的天庭，帝俊和东皇太一掌权。”
“后来天道觉得他们占据天庭时间太长，加上妖族后来有些骄纵，天道便让他们带着妖族的大部分人去了诸天万界”
“不是惩罚，是让他们去各个世界建立秩序，相当于外派开拓。”
“将来有没有第三次立天庭？谁也说不准。或许哪天天道觉得现在的秩序需要更新，会让新的力量接手，让现在的仙官去做其他事。”
“天庭从来不是某一群人的私产，它更像一个天地秩序的执行机构，机构里的人会换，规则会优化，但核心目的永远是维持三界稳定。”
弘树的光影轻轻晃动，这次不是困惑，而是释然。
他看向林凡，眼中多了几分理解。
“我明白了。我之前是用人类社会的权力结构去套天庭的秩序，却忽略了它们的核心目的和运行逻辑。”
“天庭的固定，是为了秩序的稳定，而它的流动，藏在漫长的时间和严格的责任机制里。”
“没错。”林凡笑了。
“所以我帮天庭完善制度，不是助纣为虐，是帮这个执行机构更高效地运转，让它能更好地承担起维持天地秩序的责任。”
“毕竟，只有天地间的秩序稳定了，生灵，才能有安稳的生存空间。”
弘树的光影点了点头，转身飘回飞船旁，开始调试控制程序。
但这次，他的动作里少了之前的疑虑，多了几分笃定。
或许，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秩序，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它是否真的在为众生，而非私利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