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卷起檐角铜铃，叮当轻响，如泣如诉。苏云裳立于府邸朱红大门前，指尖微颤，却仍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抬手抚平衣袖褶皱，指尖冰凉，掌心却沁出一层薄汗。
她定了定神，向前几步，对着守门的两名侍卫深深拱手，声音清朗却不失谦卑：“两位大哥，在下乃城南一介书生，姓苏，名云裳。家父曾言，大人清正廉明，乃国之柱石，晚生仰慕已久，特来拜谒，望能得见一面，聆听教诲。还请二位通传一二，感激不尽。”
那两名侍卫 ，其中年长些的眯眼打量她：一袭素青布袍，洗得发白，发髻整齐，眉目清俊，却略显苍白，不似寻常市井之徒。他冷声道：“大人日理万机，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速速离去，莫要扰了清静。”
苏云裳并不动怒，反而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用指尖轻轻抚平，递上前去：“在下不敢妄求，只是家父苏文远，曾与大人同在国子监修习，早年有旧。此番冒昧前来，实为代家父传一封家书，还望大哥成全。”她语气诚恳，目光坦然，仿佛真有其事。
年轻侍卫嗤笑一声：“同窗？你这书生，倒是会编故事。国子监的同窗，能轮得到你这等寒门子弟？”
年长侍卫却接过名帖，低头一看，眉头微蹙。帖上字迹工整，印鉴清晰，写着“苏文远之子苏云裳”六字，落款处还盖着一方旧印，虽不显贵，却也并非伪造。他沉吟片刻，低声道：“你且候着，我进去通禀一声，成与不成，与我无关。”
“多谢大哥。”苏云裳躬身一礼，目送二人背影消失在门廊深处。
她站在原地，指尖轻轻摩挲袖中一枚铜钱，那是她幼时父亲所赠，每逢心绪不宁，便握在掌心。她望着府门上方“清正廉明”四字匾额，唇角微扬，带着一丝讥诮的冷笑——清正？廉明？这四个字，如今竟悬在沈之遥爪牙的门楣之上。
不多时，那年长侍卫折返，面色依旧冷淡：“大人准你入见。随我来，莫要东张西望，失了礼数。”
“是。”苏云裳低头应下，脚步沉稳地跟上。
府邸之内，廊腰缦回，飞檐翘角如凤展翅。青石板路两侧种着修竹，夜风拂过，沙沙作响，仿佛低语。苏云裳一边走，一边悄然打量：亭台楼阁之间，暗处似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巡弋，戒备森严，远非寻常官邸可比。
行至一处月洞门，前方传来低语声。苏云裳脚步一顿，耳尖微动。侍卫已走远几步，回头催促：“走快些！”
“来了。”她应了一声，却故意放慢脚步，借着假山遮掩，侧耳倾听。
“……沈大人那边已安排妥当，只等您明日朝堂奏本，弹劾那群商户偷税漏税、私贩盐铁、勾结外商，罪证齐全，皇上定会震怒。”一个尖细的声音，像是幕僚，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哼，他们竟敢联合起来抵制沈大人的税改，是自寻死路。”那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可……证据可靠？若被反咬一口，我可担待不起。”
“大人放心，”尖细声音压低了，“沈大人早已命人伪造账册、调换凭证，连户部的备案都动了手脚。只等您递折子，三日之内，那些商户便要抄家流放。到时，沈大人许您的三万两白银，外加江南一处盐引，立刻到账。”
“……”那官员沉默片刻，终是轻笑一声，“沈之遥，果然手段狠辣。罢了，我既已上船，便只能同舟共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