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裳静静地听着子轩断断续续的讲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冰凉玉扣。
随着子轩的话语，她原本平静的面容逐渐覆上一层寒霜，唇线紧抿，眸底的光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待他说完，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屋内蔓延开来，只有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许久，苏云裳才缓缓抬起眼，目光穿透窗棂，望向庭院里被秋霜打蔫的草木，声音低沉而凝重：“他终究是察觉了……沈之遥此人，嗅觉比猎犬还灵。”
她收回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陡然转厉，“我们的计划，不能再等了。当务之急，是立刻去安抚城中的商户，将他散布的那些谣言压下去。人心一旦动摇，我们这艘船，还没出海就会散架。”
“苏姑娘说得对！”一位年长的商户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花白的胡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再让沈之遥这么胡说八道下去，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信誉就要被他败光了！”
“可是……”另一位年轻些的商户面露难色，“现在满城风雨，都说我们联盟是想垄断商路，吞并他们的产业，我们怎么解释？”
“解释？”苏云裳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拿出真凭实据来，比任何解释都管用。明日一早，我亲自去见他们。”
众人看着她坚毅的侧脸，心中的惶恐仿佛被抚平了些许，纷纷点头应是。一时间，屋内的气氛虽依旧凝重，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份破釜沉舟的决心。一场与沈之遥的正面交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二日清晨，京城被一层薄如蝉翼的晨雾笼罩着，天光熹微，空气中弥漫着深秋特有的清冷。苏云裳与联盟的商户们在客栈汇合，每个人都神色肃穆，行囊中装着的不是金银细软，而是厚厚一叠足以撼动朝野的证人证言与账册铁证。
苏云裳一袭素色长袍，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却挺拔如松。她将一头青丝利落地束起，额角还贴着一块因昨日整理证据时被纸张划伤的纱布。她的左臂还隐隐作痛，行动间，脚踝处也传来一阵阵酸麻，但她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和坚定，仿佛两簇不灭的火焰。
“苏姑娘，”身旁一位商户紧张地搓着手，声音有些发干，“你说……皇上他，会见我们吗？”
“会的。”苏云裳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总要给百姓一个说话的地方。”
子轩站在她身侧，脸色比纸还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但他依旧强撑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仿佛一头随时准备为保护幼崽而扑击的病虎。
“苏姑娘，”他压低声音，凑到苏云裳耳边，“我总觉得，四周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苏云裳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只见朝堂外的广场上，除了零星几个早朝的官员，便是一队队来回巡视的侍卫。那巍峨的宫门紧闭着，朱红色的门板上，金色的门钉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俯瞰着他们这群不自量力的挑战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云裳轻声回道，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她知道，今日一搏，不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苏家，更是为了身后所有被沈之遥踩在脚下，却依旧渴望光明的人。
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宫墙另一侧的阴影里，几个身着七品绿袍的官员聚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商议着。其中一个尖脸猴腮的官员，正是沈之遥的门生，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虑：“不好了，苏云裳他们真的来了！看这架势，是铁了心要面圣告状。若是让他们见到皇上，把那些东西呈上去，咱们大人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