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雪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了牛凯所住的小区楼下。
她昨晚一夜没睡好。
脑子里，一会儿是刘洋那张嚣张跋扈的脸，一会儿又是牛凯那如同杀神般的冰冷眼神，最后，又都定格在了他那句“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上。
她担心牛凯。
担心他因为帮自己而惹上天大的麻烦。虽然他看起来很能打，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刘洋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背后还有个当副院长的叔叔。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她从水果店里，买了一个最贵的水果篮，有些忐忑地提在手里。她不知道牛凯住在具体哪一户，只能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栋熟悉的居民楼，然后一层一层地往上爬。
当她爬到顶楼，看到那扇熟悉的、掉漆的防盗门时，她反而有些犹豫了。
就这么冒昧地找上门，会不会太唐突了？他会不会……不想见到自己？
就在她局促不安，不知道该不该敲门的时候，那扇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
牛凯依旧是一身黑衣黑裤，看样子是准备出门。
他看到门口提着水果篮，一脸局促的陈雪，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
“你……怎么来了？”
“我……”陈雪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水果篮往前递了递，像是小学生给老师交作业一样，“我……我担心你，过来看看。昨天的事，真的谢谢你，这是我买的一点水果，你别嫌弃。”
牛凯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穿透力，让陈雪感觉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全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没事。”牛凯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疏离感，“东西拿回去吧，我不需要。”
说完，他便侧身，准备从陈雪身边走过去。
“等等！”
陈雪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然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牛凯的身体瞬间一僵。
那结实得如同钢铁般的肌肉触感，让陈雪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她触电般地松开手，但依旧挡在牛凯面前，鼓起勇气，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
“不行！”
“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我必须得谢谢你！如果你不收水果，那就……那就让我请你吃顿饭吧！就当是……替我哥，也替我自己，好好地感谢你一次！”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执着。
牛凯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和兄弟陈阳如出一辙的、清澈见底的眼睛。
那句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不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
两人最终选了一家离小区不远，环境比较安静的家常菜馆。
吃饭的时候，气氛依旧有些沉默。
牛凯还是那副样子，话很少，只是安静地吃饭。而陈雪，则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最终，还是对哥哥的思念，战胜了所有的顾虑。
“牛凯哥……你……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啊？”陈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牛凯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迎上了陈雪那双充满了期盼和好奇的眼睛。他知道，这个问题，他躲不过去。
“我们……是在国外的一个工地上认识的。”牛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当时，工地发生了塌方，我们几个工友，都被埋在了下面。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们一个个都给刨了出来。”
这是一个谎言。
一个半真半假的谎言。
“送葬者”小队，确实是在一次塌方事故的救援任务中，才真正凝聚成了一个过命的团队。只不过，他们救的不是自己，而是被困的平民。而陈阳，作为队医，确实是那次任务中，从死神手里抢回生命最多的人。
“是吗……我哥他……他就是那样的人。”陈雪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故事，很符合她心中那个善良、勇敢的哥哥的形象。
“那……那后来呢？你们一直在一起工作吗？他在国外……过得好吗？有没有吃苦？有没有……想家？”
陈雪像一个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人，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她太想知道，太想知道哥哥在生命中最后那几年的生活了。而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能了解真相的窗口。
牛凯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只能继续编织着善意的谎言。
他告诉陈雪，陈阳在国外过得很好，是团队里的开心果，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他告诉陈雪，陈阳一点苦都没吃，因为他们这些当兄弟的，都把他当宝一样护着，从来不让他干什么重活累活。
他告诉陈雪，陈阳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她和母亲的照片，一个人偷偷地看，一看就是大半夜。他还说，等他攒够了钱，就立刻回国，再也不分开了。
牛凯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在割着自己的心。
但他看着对面那个听得泪流满面，脸上却又带着一丝欣慰笑容的女孩，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说。
“对不起……我……”陈雪听完，已经泣不成声，她连忙拿起纸巾，擦着眼泪，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太失态了……让你见笑了。”
“没事。”牛凯摇了摇头，递过去一杯温水。
通过这次交谈，两人之间的那层隔阂，仿佛在不知不觉中消融了许多。
陈雪对牛凯，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信任和亲近。
她觉得，能和哥哥成为生死之交的人，一定不会是坏人。他外表的冷酷，或许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柔软。
一顿饭，就在这种有些悲伤，但又带着一丝温馨的气氛中，结束了。
在餐厅门口分别时，陈雪显得有些依依不舍。
她看着牛凯，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起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脸颊微红地，轻声问道：
“牛凯哥……以后……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牛凯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酷似兄弟陈阳的、干净而纯粹的脸。看着她那双因为刚哭过而显得有些红肿，却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眸。
在那双眼睛里，他仿佛看到了昔日的兄弟，看到了自己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光。
良久。
他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雪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一个雨后初晴般灿烂的笑容。
“那……一言为定！你不许反悔！”
“嗯。”
“那我先走了，你……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陈雪说完，像是怕他反悔一样，转身，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
牛凯站在原地，看着她那如同小鹿般雀跃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街角的拐角处。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线条，似乎在不经意间，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加密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个字，却让牛凯刚刚缓和下来的眼神，瞬间，再次变得冰冷如刀！
“地平线，疤脸，已锁定你的位置。今夜，取你性命。”
“终于来了吗？”牛凯看着短信，冷笑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