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地下古阵残骸的惊魂一战归来,青岩镇的气氛并未因影阁据点被拔除而轻松,反而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镇守府、柳家、杨家三方势力表面上依照林不烦提出的方案,共同“保管”了那卷警示残卷和玉简的拓印副本,并加印封存了原件,暂时维持了脆弱的平衡。
但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明眼人都能感觉得到。
听竹小苑,再次成为了各方目光交汇的焦点。
只是这一次,窥探的目光中,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忌惮、贪婪和深深的算计。
林不烦三人伤势不轻,尤其是悟尘,神魂受损,需要长时间静养。
岳锋以“保护功臣及重要证人”为由,增派了精锐甲士在苑外“驻守”,美其名曰护卫,实则监视。
柳家则加大了鲁师傅的“协助”力度,送来了更多“精良”的工具和材料,鲁师傅的话似乎也比以前多了一点,时常“不经意”地询问一些关于阵法能量引导和材料处理的“技术细节”。
杨家更是不甘落后,杨承亲自带着大批珍贵药材、滋补灵食和几块品质极佳的灵石上门“慰问”,言语间充满了对林不烦“安危”的“关切”,并暗示若能“更深层次”合作,杨家资源取之不尽。
小苑内,药香弥漫。
悟尘在星月石柔和光芒的温养下,脸色日渐好转,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室打坐调息,偶尔与林不烦低声探讨玉简中那些关于古阵原理和“魔影”特性的警示信息,试图从中找到应对之策。
孙大牛强悍的体魄发挥了作用,外伤愈合神速,已能进行恢复性锻炼,整日里不是打磨筋骨,就是摆弄那些越来越精巧的机关部件,眼神中的彪悍更胜往昔。
而林不烦,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与沉思。
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一方面,他要应对三方势力无休止的、或明或暗的试探与拉拢;
另一方面,他必须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消化此次地下之行的巨大收获,并尽快提升团队的整体实力。
核心的收获,是那枚记录了完整信息的玉简复制品,以及星月石中融入的那一丝古阵本源。
玉简中的信息浩如烟海,除了警示,还零散记载了一些关于“星陨古阵”基础能量回路、节点感应、以及针对邪能侵蚀的初级净化法门的知识。
这些知识晦涩难懂,但与他之前研究的“科学修仙”思路隐隐契合,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制作简单的符箓和机关,而是开始尝试将玉简中的古阵原理,与悟尘的阵法知识、孙大牛的实践能力以及自己带来的现代思维进行融合。
第一步,是深化对星枢副盘的掌控。
他日夜不休,以自身微薄灵力沟通副盘,借助星月石的本源之力,反复练习感应、追踪、乃至微幅引导周围环境中的能量流动。
他发现,当心神完全沉浸时,副盘不仅能显示能量源点,甚至能模糊地勾勒出小范围内能量场的“强弱分布”和“流动趋势”!
这无疑是一种强大的战术感知能力。
同时,他也确认了副盘对“星钥”碎片有着超乎寻常的亲和力与引导力,似乎能作为碎片之间相互感应的“放大器”。
第二步,是技术升级。
他根据玉简中提到的“微光聚灵阵”原理,结合悟尘的符箓技艺和鲁师傅送来的几种导灵性不错的玉石边角料,开始尝试制作一种小型的、可持续运转的“微光阵盘”。
这种阵盘功效远不如真正的聚灵阵,但若能成功,可为悟尘绘制更复杂符箓或短暂激发阵法提供稳定的微弱能量支持,意义重大。
过程充满失败,材料损耗不小,鲁师傅看在眼里,偶尔会“热心”地提供一些“建议”,林不烦则半真半假地采纳,既利用了其技艺,又避免了泄露核心思路。
第三步,是装备革新。
他与孙大牛一起,对现有装备进行改良。
利用从影阁邪阵残骸中收集到的一些破碎的、但质地特殊的骨片和金属,重新打磨了飞旋盾的边缘,使其更加锋利坚固;
改进了臭胶弹的配方,增加了黏着性和刺激性;
还尝试制作一种利用机簧和微弱灵石驱动的、可重复使用的袖箭连弩。
每一次敲打和试验,都让孙大牛兴奋不已,仿佛找到了新的力量源泉。
这些举动,自然瞒不过苑外的眼睛。
柳明再次“偶然”路过,看到孙大牛演练新装备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杨承派来的仆役“帮忙”打扫时,也会“好奇”地询问那些废弃的玉石碎料和奇形怪状的零件用途。
林不烦一律以“尝试制作些小玩意儿,辅助疗伤和防身”为由,轻描淡写地带过,但偶尔也会“无意中”让鲁师傅看到一两个成功的“微光阵盘”半成品,激发其更大的好奇心。
这一日,柳玄竟然亲自到访,名义上是探望悟尘伤势。
他坐在正厅,目光扫过桌案上散落的绘制着复杂线条的草稿和几块失败的玉石阵基,状似随意地问道:
“林先生近日似乎忙于钻研?可是从那古卷中有所得?”
林不烦心中警惕,面上恭敬答道:
“柳长老明鉴,玉简警示,魔影凶险,古阵修复艰难。林某资质愚钝,仅能理解些皮毛,尝试制作些辅助感应能量、预警邪祟的小物件,以期在日后应对影阁时,多一分自保之力罢了。谈不上什么所得。”
柳玄深深看了他一眼,手指拂过一块刻废的玉石,感受到其中微弱的灵力残留,淡淡道:
“先生过谦了。阵法之道,博大精深,若有疑难,我柳家藏书阁中,或有些许典籍可资参考。先生若有兴趣,可让柳风带你去看看。”
这是赤裸裸的利诱,想将林不烦的研究纳入柳家的掌控。
林不烦拱手谢道:
“长老厚爱,林某感激不尽。待悟尘道长伤势好转,定当登门求教。”
既不拒绝,也不立刻答应,将时间推后。
柳玄不再多言,起身离去,临走前瞥了一眼悟尘静室的方向,眼神莫测。
压力无处不在,但林不烦始终保持着冷静。
他知道,此刻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间隙。
柳杨两家绝不会甘心只得到一份模糊的警示拓本,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掌控古阵的力量,或者至少,是掌控能解读和利用这力量的人。
而镇守府岳锋,态度暧昧,既倚重他,也防备他。
深夜,密室中。
悟尘经过多日调养,神魂终于稳定下来,气息也浑厚了几分。
孙大牛的新伤旧疤交错,却更显精悍。
“居士,柳杨两家步步紧逼,岳统领态度不明,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悟尘忧心忡忡。
“怕他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孙大牛瓮声道。
林不烦摩挲着温润的星月石,目光深邃。
“我们不能被动等待。柳杨两家想要技术,想要秘密,我们可以给,但不能白给。我们要利用他们的需求,换取我们急需的资源、空间和时间。”
他展开一张自己绘制的、更加精细的青岩镇周边地图,上面标注了几个模糊的能量感应点,包括已知的初星谷、黑水矿坑,以及玉简中提到的、但方位不明的“摇光”、“开阳”节点大致方向。
“玉简提及,古阵节点散落,影阁正在疯狂寻找并污染它们。
我们必须抢在前面,找到更多节点,获取更多信息和资源,才能拥有真正的主动权。”
林不烦的手指重点敲了敲代表“摇光”节点的大致区域。
“这里,可能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更强的实力,和……一个合适的‘理由’外出。”
“理由?”
悟尘疑惑。
“比如……”
林不烦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应柳家或杨家之邀,‘协助’他们探查某处‘疑似影阁活动’的区域。或者,以‘研究古阵修复材料’为名,申请外出勘察。”
“总之,要将我们的行动,与他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让他们为我们提供便利,甚至保驾护航。”
孙大牛恍然大悟。
“俺懂了!就是让他们以为俺们是去帮他们找宝贝,实际上俺们干自己的事!”
“不错。”
林不烦点头。
“但这需要时机,也需要我们展现出足够的、让他们觉得‘值得投资’的价值。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适当’地展示一些成果。”
“悟尘,你的阵法改良,可以‘偶然’让鲁师傅看到一些效果。”
“牛哥,你的新装备,可以在‘切磋’中‘不小心’显露锋芒。而我……”
他看向星枢副盘。
“我会让岳统领知道,我对能量感应的能力,又有了‘些许’提升。”
策略已定,小苑内的“研究工作”更加“热火朝天”起来。
失败的废料堆了一角,但偶尔传来的微弱阵法波动或机关成功的响动,也越发引起了外界的好奇。
这天傍晚,鲁师傅在帮忙搬运一批新到的玉石原料时,“偶然”看到悟尘成功激发了一个微光阵盘,虽然光芒微弱,却持续了足足一炷香时间,稳定地提供着灵气。
鲁师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几乎同时,镇守府派来的一名擅长感知的修士,在例行“交流”中,被林不烦借助星枢副盘,精准地指出了其身上一件隐藏的、带有微弱追踪印记的法器,令其尴尬不已,消息很快传回了岳锋耳中。
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加速涌动。
林不烦知道,他们抛出的鱼饵,已经吸引了水下的巨物。
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这场围绕古阵秘密的博弈,将进入新的阶段。
而他们,必须在这漩涡中,找到那条通往力量和生路的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