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屿海渊阁营地,三日休整转瞬即逝。
在蓝溟提供的丹药辅助下,鲁师傅的伤势勉强稳住,虽仍无法动用全力,但已能自行行动,只是眉宇间那抹灰黑死气依旧盘踞,如同附骨之疽。
林不烦则利用这段时间,结合新得的海图与《星陨古阵图》残卷,反复推演通往海眼深处的路径,对“避海令”的运用也愈发纯熟。
星枢盘在吸收此地微弱的星辰辐射后,光泽温润了些许。孙大牛与悟尘亦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第四日清晨,海渊阁营地响起低沉的螺号声。三艘蔚蓝色的“巡海舟”已准备就绪,船身符文流转,散发出柔和的水灵光晕。
蓝溟亲自率领一队十名筑基期的海渊阁精锐,个个气息沉稳,动作干练。
见到林不烦四人,蓝溟拱手道:
“林道友,时辰已到,请登舟。”
合作队伍共计十四人,分乘三舟,呈品字形驶出岩山港口,再次扎入那片危机四伏的碎星带。
有了海渊阁修士引路,行程顺畅许多。他们似乎掌握着某种秘法,能提前预判大型碎石的移动轨迹和空间褶皱的生成,避开了不少险情。
林不烦暗中观察,发现蓝溟手中一枚罗盘状法器不时闪烁微光,指引方向,心知这便是海渊阁常年探索险地的依仗之一。
航行一日后,周遭环境愈发诡异。海水的颜色已近乎墨黑,粘稠沉重,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悬浮的碎星岩块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如同破碎镜面般扭曲闪烁的空间裂隙,偶尔有惨白色的雷光从裂隙中窜出,发出滋啦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与臭氧混合的怪味,灵气狂暴至极,寻常功法在此修炼,极易走火入魔。
“前方便是‘鬼面章’的活动区域,诸位小心。”
蓝溟的声音通过传音法阵在各自舟上响起。
“此兽群居,擅幻术,触手有剧毒,更能喷吐腐蚀灵力的黑雾。其巢穴位于一处巨大的海底沉船遗迹内,那疑似古传送阵也在其中。”
又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幽暗深邃,仿佛直通九幽。
漩涡边缘,漂浮着大量船只和妖兽的残骸,如同死亡的坟场。
“沉船渊到了。”
蓝溟神色凝重。
“巢穴入口在漩涡侧下方百丈处,需抵御吸力潜入。”
三艘巡海舟光华大盛,结成三角阵型,缓缓驶向漩涡边缘。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船体剧烈摇晃。众人运转灵力,稳固身形。
蓝溟取出一枚蓝色宝珠,注入灵力,宝珠绽放光华,在船队周围形成一道椭圆形的避水光罩,缓缓向下沉去。
海水冰冷刺骨,光线迅速黯淡。
下潜约五十丈后,一侧漩涡壁上,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被扭曲金属和珊瑚覆盖的洞口,形似一张狞笑的鬼脸,正是巢穴入口!
洞口附近,隐约可见几条粗壮、布满吸盘和惨白鬼脸花纹的触手在缓缓蠕动。
“准备战斗!”
蓝溟低喝。海渊阁修士纷纷祭出法器,水箭、冰枪凝聚。
林不烦星枢盘悬浮头顶,星光流转。孙大牛雷棍电光闪烁。悟尘拂尘轻扬,道韵笼罩众人,抵御可能的精神幻术。
刚靠近洞口,异变陡生!
数十条鬼面章触手如同毒蛇般从洞内激射而出,触手顶端的鬼脸花纹扭曲蠕动,发出刺耳的尖啸,扰人心神!
更有一股浓稠的墨黑色雾气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洞口区域,神识探查大受影响!
“破!”
蓝溟玉尺一挥,一道凝练水龙冲出,绞碎数条触手。
海渊阁修士各施手段,法术光华闪耀,与触手战作一团。
林不烦剑指一点,星辰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将靠近的触手切断,星光对那鬼脸幻术有克制之效。
孙大牛雷棍狂扫,至阳雷光所过之处,触手焦黑萎缩。
悟尘口诵清心咒,稳固众人心神,同时拂尘丝化作万千金线,缠向试图偷袭的触手。
战斗激烈却短暂。在众人合力下,洞口守卫的鬼面章被迅速清理。队伍突入巢穴内部。
巢穴通道蜿蜒向下,四壁覆盖着粘滑的分泌物和骨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
越往深处,空间越开阔,最终,众人抵达一个巨大的海底洞穴。
洞穴底部,赫然斜躺着一艘长达千丈、通体由某种暗金色金属铸造、风格古朴恢弘的巨船残骸!
船体破损严重,覆盖着厚厚的沉积物,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的不凡。
更令人心惊的是,巨船船首位置,矗立着一座残缺的、由星辰蓝金筑成的圆形平台,平台表面刻满了与星陨宗符文同源的复杂轨迹——正是一座古传送阵!
阵法中心能量枯竭,黯淡无光,但结构大致完好。
“星陨宗的古航船!”
林不烦心中剧震,星枢盘传来强烈的共鸣!这艘船,与他在幽冥沼泽深处见到的那艘沉船,制式极为相似!
“看来道友所寻之物,确与此地有关。”
蓝溟目光扫过传送阵,又看向林不烦。
“据我阁典籍记载,此阵乃超远距离传送阵,但核心阵盘缺失,且被幽冥之力侵蚀严重,已无法启动。”
林不烦靠近传送阵,仔细感应。
阵法的星辰符文被一种阴寒的死气污染,多处节点断裂,尤其是中心那个本应放置驱动核心的凹槽,空空如也,且残留着强烈的幽冥腐蚀痕迹。
“确实损毁严重。”
林不烦沉吟。
“但若能净化幽冥之气,修复部分节点,或可激发其残存的空间坐标,获取信息。”
“哼,恐怕没那个机会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洞穴中回荡!
哗啦!
洞穴四周的暗河中,猛地窜出数十头体型更加庞大、气息堪比筑基后期的鬼面章!
为首一头,体型更是大如小山,通体呈暗紫色,头颅上竟生着一张模糊的人脸,散发出假丹境界的恐怖妖气!
正是鬼面章皇!
“人类!竟敢擅闯圣巢,惊扰圣阵!留下性命!”
章皇发出精神咆哮,无数触手遮天蔽日般抽来,更喷出大股蕴含着强烈精神攻击和腐蚀性的黑雾!
“结阵御敌!”
蓝溟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海渊阁修士迅速结成一个玄奥的水蓝色光罩。但章皇的攻击远超之前,光罩剧烈摇晃!
林不烦四人也被数头强大的鬼面章围攻。
孙大牛雷棍狂舞,却被章皇一条主触手狠狠抽中,吐血倒飞!
悟尘道法连施,净化黑雾,但也被精神冲击震得脸色发白。
林不烦星枢盘星光爆闪,勉强护住周身,但幽冥侵蚀的阵法似乎对星辰之力有排斥,让他束手束脚。
眼看防线就要被攻破!
“孽畜!休得猖狂!”
一声沙哑却充满威严的怒吼响起!只见原本气息萎靡的鲁师傅,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
他竟不顾伤势,强行燃烧所剩无几的本命精血,干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剑啸,化作一道横贯洞穴的灰色长虹,斩向章皇!
这一剑,蕴含着他金丹期的境界感悟和决死意志,威力惊天动地!
嗤啦!章皇的数条主触手应声而断,发出凄厉惨叫!妖群攻势为之一滞!
“鲁师傅!”
林不烦大惊,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鲁师傅一剑斩出,气势瞬间衰落,脸色灰败,鲜血从七窍溢出,身体摇摇欲坠。悟尘急忙上前扶住,输入纯阳道元护住其心脉。
“趁现在!清理妖群!”
蓝溟抓住机会,率领海渊阁修士发动反击。失去章皇指挥,妖群陷入混乱,被逐一剿灭。
那章皇受重创,怨毒地瞪了众人一眼,潜入暗河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洞穴内一片狼藉。海渊阁修士亦有损伤,忙着救治伤员,清理战场。林不烦则第一时间冲到鲁师傅身边。
“鲁师傅!您怎么样?”
林不烦声音发颤,输入星辰之力,却发现鲁师傅体内经脉枯竭,金丹黯淡,幽冥死气反噬更烈,已是油尽灯枯之兆。
“嘿……老子……还死不了……”
鲁师傅咧嘴想笑,却咳出大口黑血。
“就是……这下……真成累赘了……”
“别说话!稳住心神!”
悟尘道长取出珍藏的保命灵丹,喂入其口中,全力施为。
蓝溟走过来,看了一眼鲁师傅的状况,叹了口气,取出一枚冰蓝色的丹药。
“此乃‘玄冰护心丹’,可暂时冻结伤势,延缓生机流逝,或许能争取些时间。”
林不烦感激接过,给鲁师傅服下。
丹药入腹,鲁师傅气息稍稍平稳,陷入沉睡,但脸上死灰之色未褪。
安置好鲁师傅,林不烦强忍悲痛,与蓝溟来到那座古传送阵前。
“此番多谢鲁前辈舍命相救。”
蓝溟郑重道。
“按照约定,此处遗迹情报,与道友共享。我阁修士正在清理周边,搜寻是否有其他线索。”
林不烦点头,仔细探查传送阵。
他尝试以星辰之力注入几个未被完全腐蚀的节点,阵法微微亮起,投射出一幅残缺的星空图谱,其中一个坐标光点格外明亮,与星枢盘的感应方向一致,正是归墟海眼更深处!
“坐标还在!”
林不烦精神一振。
“但阵法核心被毁,无法传送。”
“或许,核心阵盘并非被毁,而是被移作他用了。”
蓝溟忽然指向传送阵基座一侧的岩壁。
那里有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形状与阵盘凹槽吻合,但里面空空如也,残留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看痕迹,是近期被强行取走的。”
“有人先我们一步?”
林不烦心中一沉。
会是谁?暗影阁?圣女教?还是……海渊阁自己?
他看向蓝溟,对方神色如常,正指挥手下记录阵法符文。
是巧合,还是阴谋?
鲁师傅重伤,前路未卜,古阵核心失踪……刚刚看到的一线希望,似乎又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归墟海眼的深处,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