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辞突然的举动和那段陌生的土语，让整个聚义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土人，包括狂傲的黑山峒主，都惊疑不定地看向她和那位反应剧烈的老巫师。
黑山峒主忍不住问道：“大巫师，她……她说了什么？”
那被称为大巫师的老者，没有理会峒主，而是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身体，走到顾清辞面前，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瓷瓶，用沙哑艰涩的汉语问道：“你……你怎会我族早已失传的‘祈灵古语’？这瓶中……可是‘圣山清露’的味道？”
顾清辞神色不变，从容道：“晚辈曾于古籍中偶得几句残篇，班门弄斧，让大巫师见笑了。此瓶中确是‘清露’，乃晚辈依古法，采集晨曦花蜜、融合七种解毒灵草，耗时七七四十九日炼制而成，可解百毒，清心明目。晚辈见大巫师气息沉滞，眉宇间隐有黑气，似受瘴毒顽疴困扰已久，特献上此药，或可缓解一二。”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那土语是她前世查阅某些失落文明资料时偶然记下的几个音节，没想到竟与这滇南巫师的古老语言相似。而那“清露”，则是她根据沈逾明提供的部分药理知识，结合自己对滇南草木的研究，尝试配置的一种高效解毒剂，没想到歪打正着，似乎对这地位尊崇的大巫师极为重要。
大巫师颤抖着手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眼中爆发出狂喜之色，随即又警惕地看着顾清辞：“你……你有何目的？”
“晚辈并无他求。”顾清辞看了一眼沈逾明，语气平和，“只望峒主与大巫师能明察秋毫。我等着实是为寻人寻矿而来，绝无亵渎圣地之意。之前那队伙计若有不敬之处，我等愿赔罪补偿。但若他们无辜罹难，也望能查明真相，使其魂归故里。至于贸易，更是诚心诚意，愿与黑山部族公平交易，绝无欺瞒。”
她这番话，既给了对方面子，又表明了立场，不卑不亢，更手握对方急需的“清露”，瞬间将主动权扳回了一些。
大巫师紧紧握着瓷瓶，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他深受一种祖传的瘴毒之苦多年，寻遍良方不得缓解，顾清辞这瓶药，对他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他深吸一口气，转向黑山峒主，用土语快速而低声地交谈起来。
黑山峒主听着大巫师的话，脸色时而阴沉，时而惊疑，最终变得有些难看。他显然极为倚重这位大巫师，见其态度转变，自己也不得不重新权衡。
那几名圣火教徒见情况有变，其中一人急忙开口：“峒主！莫要被这些狡猾的汉人欺骗！他们的药或许是毒药！他们……”
“住口！”黑山峒主猛地喝道，不耐烦地挥挥手，“这是黑山部族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他似乎对圣火教徒也并非全然信任。
圣火教徒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却不敢再言。
黑山峒主目光复杂地看了沈逾明和顾清辞一眼，尤其是深深看了顾清辞手中的药瓶，沉声道：“看在……看在大巫师的面上，今日之事暂且作罢！你们可以留在寨子里，但不得随意走动！至于你们那队人的下落，还有‘青矸石’……容本峒主查证之后，再行定夺！”
他虽然依旧没有放人，也没有答应矿脉之事，但至少暂时解除了眼前的杀身之祸，并且留下了周旋的余地。
“多谢峒主，多谢大巫师。”沈逾明拱手道，心中稍定。他知道，突破口已经打开，就在这位大巫师身上。
回到被软禁的竹楼，雷豹和阿成依旧心有余悸。
“夫人，您刚才真是太险了！还有，您怎么会他们的土语？”阿成忍不住问道。
顾清辞微微摇头：“侥幸而已。那土语是偶然得知，没想到真有用。那大巫师身中奇毒，我观其面色便有所猜测，那‘清露’本是为应对瘴气所备，没想到正中其下怀。”
沈逾明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后怕与赞赏：“清辞，今日多亏了你。”若非她机敏，识破大巫师的隐疾并投其所好，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顾清辞柔声道：“你我夫妻一体，何必言谢。只是，那黑山峒主态度暧昧，圣火教徒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们虽暂时安全，但处境依然不妙。勘探小队生死未卜，矿脉之事更是阻碍重重。”
沈逾明点头，眼神锐利：“黑山峒主并非铁板一块，他与圣火教之间恐怕也有利益分歧。大巫师是一个突破口，我们可以从他身上下手。另外，圣火教如此紧张‘青矸石’，甚至不惜控制土司来阻挠我们，说明这矿脉对他们也极为重要，或者说，他们不想让我们得到。这里面，定有更深的原因。”
他走到窗边，望着黑沉沉的夜空和远处如同巨兽蛰伏般的黑山主峰。
“看来，要想找到人和矿，弄清楚圣火教的图谋，我们非得往那‘迷雾峡谷’和黑山深处走一遭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