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的存在感如此强烈，带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穿透力，仿佛实质般，让他后背的寒毛都微微立起。
他下意识地、猛地转过头。
然后，他看到了他。
瑟尔特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出口，不知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依旧穿着那身简便的旅行装束，银发在清晨微光中流淌着清冷的光泽。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跨越了短短的距离，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微明的晨光中，显得比平时更加深邃，也更加......难以捉摸。里面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又似乎包含了太多艾尔无法解读的复杂东西。
在看到瑟尔特的那一瞬间，艾尔心中所有的混乱、羞耻、迷茫，仿佛都在刹那间被一种更纯粹、更汹涌的情绪所取代——一种近乎本能的、看到归属之地的安心与喜悦。
他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脸上自然而然地、绽放出一个极其明亮、极其纯粹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破开北境厚重云层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点亮了他苍白却因寒冷和情绪而泛着红晕的面容，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毫无保留的欢欣。
他几乎是立刻从冰冷的石椅上跳了下来，像一只终于等到主人归巢的、欢快的小动物，朝着瑟尔特的方向，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
脚步踩在积雪未消的石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寒冷的风拂过他发热的脸颊，扬起他墨色的发丝。
瑟尔特看着他向自己跑来，看着他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灿烂的笑容，看着他冰蓝色眼眸中那全然的、不掺一丝杂质的喜悦，几乎要像昨晚扑向薇奥拉夫人那样扑进他怀里时，似乎......微微怔了一下。
然而，艾尔并没有停下。
巨大的、失控的喜悦冲垮了他所有的谨小慎微和等级界限。
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瑟尔特的腰，将整个人都埋进了那带着熟悉冷香的、坚实而微凉的怀抱里。
“Sire！”他仰起头，声音里充满了雀跃和依赖，冰蓝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欢喜。
瑟尔特垂眸，看着怀中这具温热的、微微颤抖着的（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激动）、紧紧贴靠着自己的身体，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泛着红晕的、带着傻气却无比真实笑容的脸，看着那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清澈见底的眼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北境的寒风依旧在吹拂，冻湖沉默如镜，远山巍然不动。
然后，在艾尔那充满喜悦和期待的注视下，瑟尔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俯下了身。
冰冷的、带着雪松气息的唇，准确地覆上了艾尔那因为惊讶和期待而微微张开的、温热柔软的唇瓣。
艾尔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冰蓝色的眼眸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全然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但瑟尔特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那不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触碰。
在双唇相接的刹那，瑟尔特便强势地、不容拒绝地撬开了他的牙关，温热的舌长驱直入，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力度，纠缠住他无处可逃的舌尖。
这是一个真正的、深入的吻。
充满了瑟尔特特有的、冰冷而强势的掌控欲，却又奇异地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艾尔那纯粹笑容和扑来的拥抱所触动的......悸动。
艾尔被动地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激烈到让他窒息的吻。
瑟尔特的气息彻底侵占了他的感官，冰冷的舌在他口中肆意扫荡，带来一阵阵陌生的、令人战栗的酥麻感，从唇舌交缠处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被完全夺走，肺部因为缺氧而微微发疼，身体软得几乎要站不住，只能更加用力地攀附着瑟尔特的衣袍，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他的脸颊红得惊人，如同熟透的浆果，冰蓝色的眼眸中水汽氤氲，长而密的睫毛因为震惊和陌生的快感而剧烈颤抖着。
他分不清这滚烫的温度是来自于北境的严寒，还是来自于瑟尔特这个前所未有的、带着掠夺意味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瑟尔特才缓缓结束了这个吻。
他稍稍退开了一些，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依旧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灼热的呼吸交织。
艾尔微微喘息着，眼神迷离，唇瓣因为刚才激烈的亲吻而显得有些红肿，泛着水润的光泽。
他仰着头，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瑟尔特，看着他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仿佛比平时少了几分冰冷的俊美脸庞，看着他琥珀色眼眸深处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幽暗的旋涡。
瑟尔特也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少年那副完全被吻懵了的、带着羞赧与迷醉的诱人模样，目光深沉难辨。
然后，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了艾尔唇角那抹暧昧的银丝。
“走了。”
瑟尔特直起身，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冰冷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激烈深入的吻，只是艾尔醉酒未醒时产生的一场幻觉。
但他转身率先离开时，那比平时略显急促的步履，以及耳根处那若有若无、几乎与苍白肤色融为一体、却确实存在的极淡绯色，却无声地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真实不虚。
艾尔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瑟尔特离去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依旧发烫、残留着瑟尔特气息的嘴唇，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悄然升腾的、扭曲而炽热的甜蜜。
北境的晨光，终于完全跃出了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洒在冻结的湖面上，也洒在少年那通红的脸颊和写满悸动的眼眸之中。
回程的路，似乎与来时，已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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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夜影城堡，仿佛从一场短暂而虚幻的梦境，重新坠入冰冷而坚实的现实。
北境的阳光、雪原、莱恩爽朗的笑声、薇奥拉夫人温暖的拥抱，以及那个在冰冻湖畔、带着清寒气息的、突如其来的深吻......
如同水中的倒影，渐渐模糊、扭曲，只剩下一些悸动的碎片，却顽固地停留在艾尔的感官深处，无法磨灭。
训练场上，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
艾尔手持训练剑，与马库斯进行着日常的对抗练习。
他的动作依旧迅捷，招式依旧狠辣，四百年的肌肉记忆早已融入骨髓，即使在最恍惚的状态下，也能本能地做出反应。
但马库斯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却微微蹙了起来。
“手腕角度偏了三分。”马库斯格开艾尔一记刁钻的突刺，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发力太散，你的核心在哪里？！”
艾尔猛地回神，手腕一抖，连忙调整姿势，试图凝聚力量。
然而，那种心念合一、将全部精神贯注于剑锋的专注感，却如同掌中流沙，难以把握。
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飘向训练场边缘的阴影处，仿佛在期待某个身影的出现。
他的耳朵会下意识地捕捉城堡远处传来的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分辨那是否属于独特的、沉稳的脚步声。
“艾尔！”马库斯猛地收势，沉重的训练剑拄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显心不在焉的学生，眉头紧锁，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的剑在动，但你的心不在这里。”
艾尔持剑的手微微一颤，垂下了眼眸，汗水沿着他额角的发丝滑落，滴在干燥的泥地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
他的心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颗心，仿佛变成了一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风筝，线的另一端，牢牢地系在那个银发领主的手中。
无论是在训练场挥汗如雨，还是在寝宫角落安静跪坐，亦或是在深夜无法入眠时凝视着窗外的永恒之月，他的思绪，总会不受控制地飘向瑟尔特。
想他批阅文书时微蹙的眉头，想他偶尔落在自己身上那深沉难辨的目光，想他指尖那冰凉的触感，想他雪松般冷冽的气息，更想......那个北境清晨，激烈而霸道的吻。
那种唇舌交缠的亲密，那种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的掠夺感，那种在窒息边缘徘徊却甘之如饴的颤栗......像最致命的毒药，在他血液里点燃了一把无法熄灭的野火。
“对不起，马库斯教官。”艾尔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茫然。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状态，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这种日益膨胀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渴望。
马库斯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去找回你的心，否则，再锋利的剑，失去了魂，也只是废铁。”
他转身离开，留下艾尔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训练场上，身影在巨大的阴影下拉得细长，显得格外孤寂。
艾尔没有立刻离开。
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清晰和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