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扣住枪柄的瞬间，魔躯睁眼。
暗金色的竖瞳映出他的脸，裂纹蜿蜒如月牙胎记。那声音从胸腔深处传来，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耳膜上：“你……终于来了。”
叶无痕没松手，也没动。
右臂的金色鳞片骤然绷紧，一片片立起，边缘泛出寒光。眉心龙印的温度陡升，龙炎在血管里奔涌，却被一股更沉的力量压住——识海中，苏璃月的意识静静悬浮，像一根钉入混沌的桩。
他闭眼。
本源之瞳开启。
九重漩涡在眼底旋转，逆向扫向魔躯双瞳。视野骤然撕裂，无数法则碎片浮现：龙血、幽冥、轮回之力交织成网，而那竖瞳裂纹中流转的波纹，竟与苏璃月肩头胎记的脉络完全重合。
不是模仿，是同源。
他睁眼，五指猛然发力，却不是拔枪，而是将枪柄往下一压。
玄冰长枪纹丝不动，但魔躯的呼吸微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
他松开手，后撤三步，右臂横在身前。鳞片震动，幽冥法则自掌心喷涌，在空中凝成一道半弧屏障。阴冷气流撞上屏障，发出“嘶”的一声，如沸水泼雪。
魔躯嘴角缓缓上扬。
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苏璃月的嗓音。
“我等了两百年。”这一次，是叶无痕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世巅峰时的冷意，“你终于把枪拔出来了。”
话音未落，又一道声线切入，清冷如月：“你本不该来。”
两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回响。洞窟四壁的黑色晶石同时震颤，光芒明灭。叶无痕脑中炸开无数画面：石棺中的低语、血色婚礼的残影、轮回镜碎裂时的金光——全是苏璃月的记忆，却又被扭曲成他的视角。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左手猛地按向眉心，将苏璃月的意识牢牢锚定在识海中央。右臂鳞片全部竖起，幽冥法则化作锁链，缠绕四肢，强行镇压体内躁动的龙血。
“不是她。”他低声道，“你是假的。”
魔躯笑了。
那笑容从嘴角蔓延到整张脸，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胸腔开始起伏，节奏越来越快，像一颗被囚禁千年的心脏终于苏醒。
“假？”声音再次分裂，苏璃月的轻语与叶无痕的冷笑交替响起，“你体内流着我的血，她体内跳着我的心——我们从未分开。”
叶无痕瞳孔一缩。
他猛地抬手，本源之瞳对准魔躯双眼，九重漩涡全开，直接引爆识海深处一段封印记忆——初代家主站在祭坛上，手中托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那心脏一半漆黑如墨，一半洁白如雪。他将两者分离，黑心封入石棺，白心投入火炉，火焰中浮现出一个女婴的轮廓。
记忆投射至空中，清晰无比。
魔躯瞳孔骤然收缩。
两道声音首次错乱，苏璃月的嗓音颤抖，叶无痕的冷笑戛然而止。
“看到了？”叶无痕声音冷如铁，“你们不是苏璃月，也不是我。你们是被剥离的魔龙双面——善念与恶念，被封印了千年。”
魔躯胸腔猛然炸开。
没有血，没有骨，只有一团扭曲的能量风暴。风暴中央，两道虚影缓缓升起。
左边是苏璃月的轮廓，白衣飘动，面容模糊，周身缠绕着淡金色的因果丝线。右边则是一个黑影，身形与叶无痕一模一样，但双眼全黑，嘴角咧到耳根，手中握着一柄由怨念凝成的长刀。
双影对视，随即向彼此靠近。
融合的瞬间，整个洞窟剧烈震动。地面裂开，阴气倒灌如潮。叶无痕眉心龙印猛地一震，一块巴掌大的轮回镜残片从识海飞出，悬浮在头顶，镜面朝下，映出魔躯崩解的躯体。
他知道，这一瞬不能迟疑。
右臂鳞片全部炸开，金色的光如针般刺出。他抬手，本源之瞳锁定黑影——那恶念的核心。
吞噬。
九重漩涡在瞳孔中疯狂旋转，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自眼中爆发。黑影发出无声的嘶吼，身形扭曲，开始被撕扯着向叶无痕双瞳涌去。
第一缕恶念入体。
是愤怒——叶无痕前世被至亲背叛时的怒火，焚尽神魂的恨意。
第二缕是执念——对力量的贪婪，对永生的渴望，对天道的诅咒。
第三缕是疯狂——屠杀万灵的快感，碾碎规则的狂喜，毁灭一切的冲动。
这些不属于他，却又无比熟悉。
每吞噬一丝，体内本源之力就暴涨一分。他的经脉开始扩张，骨骼发出细微的爆响，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又迅速被金色鳞片覆盖。
暗黑法则，觉醒。
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不仅能吞噬修为、血脉、法则，还能直接抽取“负面意志”——恐惧、憎恨、绝望，皆可化为能量。它不显于外，深藏识海，连苏璃月的意识都未察觉异样。
黑影彻底被吞。
叶无痕睁开眼，瞳孔深处多了一抹幽暗，如深渊凝视。
就在此时，头顶的轮回镜残片骤然震动。
一道清脆的铃声自镜中传出，不是实体声响，而是直接在神魂中回荡。那声音极轻，却让整个洞窟的阴气瞬间凝滞。
铃声三响。
因果锁链从镜面垂落，金色的链环缠绕苏璃月虚影，将其缓缓拉入镜中。虚影没有挣扎，只是在消失前，轻轻看了叶无痕一眼。
那一眼，像在告别。
魔躯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血肉化为灰烬，骨骼寸寸断裂。唯有那根玄冰长枪依旧钉在地面，枪身上的“苏璃月”三字渐渐淡去。
洞窟剧烈震动。
地面裂开一道巨大缝隙，幽光自深处涌出，形成一条螺旋向下的通道。通道壁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每一个都与叶无痕识海中的本源之力产生共鸣。
他知道，那是通往灵墟轮盘的路。
但他没动。
右手缓缓抬起，指尖抚过右臂的金色鳞片。鳞片下，暗黑法则如暗流涌动，与龙血、本源之力交融，却无一丝排斥。
他低头，看向玄冰长枪。
枪尖依旧深深钉入地面，冰层下的符文已完全消失。他伸手，握住枪柄。
这一次，枪身微微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