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链贴着皮肤，冷得像冰。叶无痕右手还按在右眼上，那六道环形疤痕还在发烫，像是有人拿烙铁在皮下划圈。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呼吸压得很低。
门外的灰雾还在翻滚，浮石悬在半空，风里没有声音。刚才那首童谣是从他嘴里出来的，他自己听见了。喉咙干涩，像是被人捏过。
他抬起脚，跨过了门槛。
洞府里面不像外面那么死寂。空气稳，温度适中，连光线都比预想的亮。脚下是黑石地面，踩上去有轻微回响。前方十步远，一道悬浮的光幕静静旋转，由无数细小光点组成，像夜空里的星群。
他站定，左手搭在腰间的噬魂链上。链子不再嗡鸣，但那种预警感还在，顺着脊椎往上爬。
体内那颗陨炎王的内丹轻轻震动了一下，和这里的气息对上了频率。不是幻境，也不是陷阱。这是真的陨晶洞府，古道尽头的核心所在。
他往前走了一步。
岩壁突然渗出血来。
血不是往下流，而是往上飘，在空中扭曲成一行字：“星图动则因果崩。”
字迹歪斜，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每一个笔画都在微微抖动，末端拉出极细的丝线，连向看不见的地方。
叶无痕停住。
他盯着那行字，右眼的疤痕跳了一下。本源之瞳自动运转，视野穿透血迹，看到那些丝线确实连着某种东西——遥远、模糊，像是时间的节点，又像是命运的支点。
这不是吓唬人的把戏。这警告是真的，用命写出来的。
他冷笑一声：“不动星图，怎么找路？”
话音落下，他抬手，指尖凝聚一丝空间震荡之力，轻轻碰了下星图边缘。
光点炸开。
百万颗星辰同时升腾，绕着中心轴高速旋转。每一颗光点都在变化，拉长、变形，最后化作一个图腾——狰狞兽首，三只竖瞳，背后生骨翅。
他认得这个标志。
域外邪族十二部之一，影瞳族。
还没等他看清其他图腾，地面猛然裂开。
鲜血从缝隙里涌出，迅速聚成人形。那是个半透明的身影，穿着红袍，脖子上挂着一圈血管编织的披风。他没有脚，下半身融进血泊里，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幽灵。
“我说了。”声音沙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星图动则因果崩。”
叶无痕没退。
他看着对方，左眼缓缓泛起暗红。九重漩涡开始转动，吞噬法则自动激活，试图解析这残魂的本质。
可什么都没吸进来。
这些血不是血，是执念凝成的实体。不带灵气，不带修为，纯粹是“想要”两个字烧出来的形状。
“你是血魔。”他说。
“我只剩一半。”对方抬起手，指节扭曲，“另一半心，被炼成了法宝。现在跳在别人身上。”
“关我什么事？”
“它原本该是我的命。”血魔的声音忽然拔高，“结果那个女人把它炼走，封进了胎记里！而你——”他猛地指向叶无痕，“你身上有她的血，也有龙族的心跳。你和她是一根线上的两只虫！”
叶无痕眉头一皱。
苏璃月的胎记，龙葵的心脏……这两件事他从未对外人提过。眼前这残魂怎么会知道？
他没追问，反而往前踏了一步。
“你想抢我的心？”他问。
“不是抢。”血魔摇头，“是换。你给我一颗能跳的心，我告诉你星图启动后会发生什么。”
“我不信你。”
“你可以不信。”血魔咧嘴笑了，露出满口血牙，“但你已经动了星图。因果线正在断裂。三息之内，第一个死者就会出现。”
叶无痕眯眼。
他感觉到体内有东西在松动。不是经脉，不是丹田，而是更深的地方——像是灵魂的锚点，正在一点点脱离原位。
第一息。
洞顶的符文暗了一角。
第二息。
星图中的某个图腾突然熄灭，变成黑色。
第三息。
他的左肩莲花疤痕猛地一烫，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血魔笑了：“看到了吗？死了一个。也许是你认识的人，也许不是。但这条命，是你动星图时断的。”
叶无痕沉默。
他知道这不假。本源之瞳能感知到世界的细微波动，刚才那一瞬间，确实有一条连接外界的命运线崩断了。
但他不能退。
退了就永远找不到真相。退了就会一直被叶南天牵着走，被心魔模仿，被天道书写罪名。
他抬脚，往前再走一步，直接站在星图正下方。
光点在他头顶旋转，映出十二个邪族图腾，每一个都带着不同的压迫感。
“你说要换心。”他抬头看着血魔，“那你先告诉我，星图是谁留下的？”
“上三重位面的逃亡者。”血魔回答得很快，“他们把九域当成备份容器，星图是重启钥匙。一旦完全点亮，所有规则都会重置。”
“包括生死？”
“包括记忆。”
叶无痕眼神一沉。
这意味着，如果星图彻底启动，所有人都可能变成空白。前世仇怨、今生羁绊，全都被抹掉。
可这也意味着——叶南天的布局会被打断，天道化身的控制会失效，甚至连他右眼上的六道疤痕，都有可能消失。
值得赌。
他伸手，准备触碰星图核心。
血魔暴起。
地面血泊炸开，数十根血管如锁链般射出，瞬间缠住叶无痕右脚踝。那些血管粗大、跳动，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个节点里都有人脸在挣扎，发出无声呐喊。
“给我心！”血魔嘶吼，“否则我让你一步也别想动！”
叶无痕低头看脚。
血管已经钻进靴子，贴着皮肤往上爬。他能感觉到它们在寻找心脏的位置，像盲蛇在摸索猎物。
他左眼瞳孔骤缩，九重漩涡全力运转，吞噬之力爆发。
可还是无效。
这些血管不是能量体，也不是法则碎片，它们是“执念”的具现。无法被吸收，也无法被摧毁。
他右脚猛震，空间震荡之力在足底炸开。血管连接处微微松动，但立刻又有新的血丝补上。
缠得更紧了。
血魔逼近，脸几乎贴到他鼻尖：“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重生吗？为什么你的血带着法则？为什么你娘亲临死前唱的歌，现在会从你自己嘴里冒出来？”
叶无痕呼吸一滞。
这些问题他都想问。
但他知道，现在不能答。
他猛地抬手，将噬魂链甩出一道弧光，直劈血魔头颅。
链子擦着他脸颊掠过，割开一道血口。血魔却没躲，反而笑得更疯：“你以为我是怕死的鬼？我已经死了！我要的是活的心跳！”
叶无痕收回手，掌心凝聚最后一丝空间震荡之力。
他知道这一击未必能挣脱，但他必须试。
他盯着血魔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要心跳？好啊。”
他拍向自己胸口。
噬魂链瞬间绷直，缠住他手腕，像是在阻止他做什么。
他不管。
左手狠狠按下心口。
咚！
一声闷响，整个洞府震了一下。
他的心脏，主动跳出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