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碰到药瓶碎片的瞬间，那点残液猛地一跳。
青烟冒出来，在空中扭了几下，变成两个字——“回头”。
叶无痕盯着那烟，没动。
他知道这是警告，也可能是陷阱。但他更清楚一件事：从他重生在青岩镇那具枯瘦少年躯体里的那一刻起，有些路就已经没法退了。
他掌心一合，火苗窜出，把碎片和烟一起烧成了灰。
灰落在地上，没再起任何变化。
他站起身，抬头看头顶的星图。百万光点缓缓转动，十二个邪族图腾交替浮现，其中影瞳族的那个标记还在轻微闪烁，像是呼吸。
刚才墨玄留下的黑雾已经散了，地上的碎玻璃也被他自己用气劲震成粉末。整个洞府安静得能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他抬起手，左手按在右眼。
那里还在疼。不是刺痛，也不是胀痛，是一种沉下去的钝感，像有东西卡在骨头缝里。自从心魔消散后，这伤就一直跟着他，越靠近星图，越明显。
他没管。
双掌缓缓抬起，掌心对准星图中心。
左瞳开始发烫，暗红色的漩涡一层层展开，九重叠加，越转越快。右眼紧跟着亮起一丝银光，像是月光照在冰面上的反光。
吞噬本源全开。
他不需要试探了。血魔的警告、墨玄的幻术、天道化身的雷文……这些都不是阻止他的理由，反而成了路标。
他要的只是坐标。
只要找到邪族真正藏身的星域位置，就能打破古道封锁，撕开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到时候，叶南天也好，天道也罢，谁拦都得让开。
掌力压下。
星图猛地一顿，随即剧烈震颤。那些原本缓慢旋转的光点突然暴起，像被惊动的蜂群，疯狂涌向中央，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空气扭曲了。
地面裂开细纹，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缝从脚下蔓延出去。洞顶的陨晶石簌簌掉落，在触地前就被卷入漩涡，瞬间化成齑粉。
就在星图漩涡达到最高速时，远处虚空传来一声金属摩擦的尖响。
一颗银色齿轮破空而来。
它没有轮轴，也没有支架，就这么凭空悬浮着，边缘锋利如刀，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符文。每转一圈，天地就跟着震一下。
天道化身。
它来了。
不是投影，不是虚影，是真正的本体被星图牵引，硬生生从星域深处拖了过来。
齿轮撞进漩涡的刹那，整个空间凝固了一瞬。
然后轰然炸开。
无数法则碎片四散飞溅，每一片都带着雷光，落下来就刻进岩壁，变成一行行冰冷的文字：
“私改星途者，湮灭。”
不是吼出来的，也不是写在空中的。这些字直接出现在现实里，像是天地本身在宣判。
第一道雷文劈向叶无痕胸口。
他没躲，反而迎着冲上去。左瞳漩涡全速运转，九重叠加的力量瞬间爆发，将那道雷文扯成细丝，强行吞进体内。
经脉一阵灼烧。
他咬牙撑住。这点痛不算什么。前世在九重天门被囚百年，每天都有三千种死法在神魂里轮转，这种程度的惩罚，连热身都算不上。
第二道、第三道雷文接连落下。
他继续吞。
一边吞，一边往前走。脚步踩在碎裂的地面上，发出咔嚓声。双眼越来越红，眼角渗出血丝，顺着脸颊往下流。
第四道雷文刚成型，他就冲到了齿轮面前。
手掌直接伸进旋转的齿缝之间。
血立刻喷了出来。
但他不在乎。吞噬本源顺着伤口灌进去，疯狂抽取齿轮内部的法则之力。那股力量极冷，带着金属的腥味，一进入识海就开始侵蚀记忆。
可就在被侵蚀的瞬间，他看到了画面。
一片幽暗的房间。苏璃月坐在石台边，怀里抱着那只鎏金傀儡兔。她脸色苍白，眼睛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抽走了神智。她不动，也不说话，只有傀儡兔的眼睛偶尔闪一下金光。
那是轮回镜在吸收她的精血。
他还看到更多——她肩上的莲花胎记正在溃烂，月光照进来时，伤口会冒出黑烟。而她脚边，摆着九尊未激活的古傀儡，每一尊都缺一颗核心。
这些画面不是天道给他的警告，是齿轮碎片里自带的记忆烙印。
他明白了。
苏璃月早就被卷进来了。她的命运和星图绑在一起，只要星图启动，她就会持续被抽取力量，直到枯竭。
不能再等。
他双臂猛然发力，将手掌更深地插进齿轮缝隙。
“给我！”
一声低吼。
齿轮终于承受不住内外夹击，轰然爆裂。
无数碎片飞散，每一片都映着苏璃月的一个画面。有的是她装晕躲追杀，有的是她偷偷喂龙葵吃糖，还有的是她在夜里独自流泪，没人看见。
他全都收下了。
九重漩涡在双眼中疯狂旋转，把这些碎片一个个吞进去。信息量太大，识海几乎要炸开。但他死死撑着，不让意识崩溃。
就在最后一片即将融入的瞬间——
所有碎片停住了。
它们在空中悬停一秒，然后突然调转方向，朝他脸上飞来。
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啪！
一条泛着冷光的锁链凭空成型，一头扎进他左眼，另一头贯穿右眼。
剧痛炸开。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一下，但没倒。双手仍举在半空，像是还保持着撕裂齿轮的动作。
锁链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象。它是规则的具现，是天道亲手打下的封印。每一个环扣都刻着“违律者诛”，不断往他脑子里灌输审判词。
“你不该碰星图。”
“你不该查真相。”
“你不该……活着回来。”
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里长出来的。
他站在原地，血顺着双眼流下，在下巴处结成淡红色的冰珠。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你说我违规……可谁定的规？”
他右手慢慢放下，摸到腰间的噬魂链。
链条微微一震，像是回应他。
他没松手。
视线透过锁链的缝隙，死死盯着星图中央。虽然眼睛被穿了，但他还能看见。那一瞬间的爆炸，让影瞳族的图腾彻底定格。
一道坐标浮现出来。
不是文字，也不是符号，是一串由光点组成的路径，指向某个未知星域。距离太远，无法判断具体位置，但方向明确了。
他记住了。
锁链还在收紧，往眼眶深处钻。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次新的冲击。前世被囚的记忆开始翻涌，和现在的痛苦混在一起。
他没闭眼。
反而睁得更大。
嘴里又挤出一句：
“你要我湮灭……可我还没开始。”
话音落下，他左手忽然抬起来，指尖蘸着自己脸上的血，在空中划了一道。
不是符，不是阵，只是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那串坐标。
做完这个动作，他整个人才慢慢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碎石上，发出闷响。
但他双手仍然撑地，没有完全趴下。头抬着，目光穿过双瞳中的锁链，死死钉在星图上。
血滴从下巴落下来，砸在地面，晕开一小片红。
洞府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还有星图仍在缓慢转动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