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芦苇荡的课堂
芦苇荡在村子东头的低洼处，去年的枯苇还立在水里，像一片枯黄的森林，新抽的绿苇芽从根部钻出来，嫩得能掐出水。阿羽跟着父母落在一根粗壮的苇杆上，脚下的芦苇微微摇晃，惊起几只躲在里面的麻雀。
“这里的蜻蜓和蚂蚱最多，”父亲抖了抖翅膀，目光扫过苇叶间，“但也最容易藏着危险，你看那些蜘蛛网。”阿羽顺着父亲的视线看去，果然在几株芦苇的交叉处，结着一张张亮晶晶的网，网上还粘着几只干硬的昆虫尸体。
母亲已经开始捕食了。她轻盈地穿梭在苇杆之间，翅膀几乎不碰芦苇，总能在蛛网前及时转向。一只蓝蜻蜓刚落在苇叶上，母亲就像箭一样射过去，在蜻蜓起飞前用喙叼住了它的翅膀。
“看好了，”父亲示范着靠近一张蛛网，在距离半尺的地方突然拔高，翅膀扇起的风让蛛网微微晃动，“蜘蛛会以为有猎物，会从洞里爬出来，这时候再绕到它背后……”话音未落，一只灰褐色的蜘蛛果然从叶片下钻出来，刚要扑向晃动的蛛网，父亲已经俯冲下去，精准地啄住了它的腹部。
阿羽看得心痒痒，也学着靠近一张蛛网。他刚扇动翅膀，就被一只突然从苇杆后冲出的伯劳鸟吓了一跳，赶紧躲到枯苇后面。伯劳鸟的喙又尖又弯，正叼着一只刚捕获的蜥蜴，看到阿羽时，发出一声凶狠的鸣叫。
“伯劳是咱们的天敌，”母亲飞过来，把他护在身后，“它们会把猎物挂在荆棘上，也会偷袭落单的燕子。”阿羽看着伯劳鸟飞走的方向，心里有点发怵，但更多的是不服气——他才不会成为别人的猎物。
他选了一处离蛛网较远的地方，专注地盯着苇叶。一只绿色的蚂蚱正在啃食嫩芽，后腿一蹬就能跳得很远。阿羽屏住呼吸，悄悄绕到蚂蚱身后，算好它跳跃的方向，在它刚要起跳的瞬间冲过去，用喙稳稳地叼住了它的翅膀。
“不错，”父亲赞许地叫了一声，“蚂蚱的后腿有力，叼翅膀最保险。”阿羽叼着蚂蚱，心里美滋滋的，刚想炫耀，却没注意到脚下的苇杆已经被蛀空，突然“咔嚓”一声断了。他猝不及防，带着蚂蚱一起掉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羽毛，阿羽挣扎着想飞，却发现湿透的翅膀根本扇不动。慌乱中，他看到一只青蛙正瞪着大眼睛朝他游来，吓得他拼命扑腾。就在这时，母亲俯冲下来，用喙叼住他的后颈，奋力把他拖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吓死我了，”母亲用喙啄掉他羽毛上的水珠，声音还在发颤，“掉进水里要先闭眼屏气，等浮出水面再扑腾翅膀，别慌神。”阿羽趴在草地上，咳出几口河水，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耳朵根都红了。
父亲飞回来，嘴里叼着几片柔软的干草，铺在阿羽身边：“把羽毛晾干再飞，不然容易着凉。”阳光透过苇叶的缝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阿羽感觉湿透的羽毛渐渐蓬松起来，恢复了隔热的能力。
下午的时候，芦苇荡来了几个割草的孩子。他们的镰刀挥得飞快，枯苇倒下时发出哗啦的声响，惊得无数昆虫飞起来。“这是捕食的好机会，”父亲低声说，“但要离人远些，他们手里的长杆会打鸟。”
阿羽跟着父母在孩子们头顶盘旋，专门捕捉被惊起的飞虫。他的眼睛紧盯着空中飞舞的蚂蚱和蜻蜓，翅膀灵活地避开晃动的苇杆，不知不觉间，已经捕到了七八只虫子。当孩子们扛着草捆离开时，他的嗉囊已经鼓鼓的了。
归巢的路上，阿羽的飞行姿势稳了很多。他能借着风势滑翔，翅膀不用一直扇动，节省了不少力气。飞过河湾时，他特意低飞，让翅膀尖擦过水面，带起一串细碎的银珠，像在给自己颁发的奖章。
母亲看着他灵活的身影，对父亲说：“这孩子学得真快。”父亲点点头，眼里带着骄傲：“再过几天，就能跟上迁徙的大部队了。”阿羽听到这话，飞得更起劲了，尾羽在暮色里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像在书写对远方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