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东海归墟
东海的浪总带着咸腥味。赤九爷蹲在“破浪号”的船舷上，火红皮毛被海风灌得蓬松，爪子却紧紧扒着船板——船下的海水是诡异的墨黑色，深不见底，连阳光都照不透，与爷爷羊皮卷上标记的“归墟”完全吻合。卷末的小字“归处，亦是起点”，此刻正被海风掀起的浪花打湿，墨迹在纸上晕开，像只狐狸的尾巴。
“罗盘失灵了。”掌舵的老渔民抹着脸上的海水，手里的黄铜罗盘指针疯狂打转，最后“啪”地折断在盘里，“这里是‘迷魂海’，传说海底有座会移动的岛，岛上的雾能让人忘记自己是谁。上个月有艘官船进来，船员回来后都成了傻子，只会对着大海笑。”白灵溪从船舱里拿出个琉璃瓶，瓶里装着半瓶金色的液体，在摇晃的船板上依旧保持平静：“是‘忆魂露’，用冰蚕吐出的丝混合玄狐的泪炼制的，我爹说能对抗迷魂雾。”她说话时，瓶身上的冰纹突然亮起，映出海底的景象：一座岛屿悬浮在墨色海水中，岛中央的山峰像只卧着的狐狸，峰顶缭绕的白雾里，隐约能看见座残破的宫殿。
赤九爷的焚天内力突然平静下来，像找到了归宿的旅人。他指着岛屿的方向：“那是‘玄狐岛’，爷爷的记忆里，这里是玄狐门最初的山门。”话音刚落，船身突然剧烈晃动，不是海浪造成的，是某种巨大的生物从船底游过，船板上的木纹都被震得裂开。
“是‘吞舟鱼’！”老渔民吓得瘫在船舵旁，“传说这鱼能吞下整艘船，只喜欢吃有记忆的生灵！”白灵溪的忆魂露突然剧烈沸腾，瓶身的冰纹映出更清晰的画面：吞舟鱼的背鳍上站着群黑衣人，他们举着黑色的幡旗，旗面绣着冰狐噬月的图案，为首的那人披着件灰色的斗篷，斗篷下露出的手背上，纹着与清风真人相同的冰火图腾。
“是清风真人的残党！”赤九爷的爪尖泛起红光，“他们想引吞舟鱼毁掉玄狐岛！”他突然跃出船舷，火红身影在空中划出弧线，焚天内力在脚下凝结出片火焰，踩着火焰冲向吞舟鱼——这是“玄狐变”的新招式“踏焰行”，能在水面上短暂停留。
白灵溪紧随其后，冰蚕功在她脚下凝结出冰桥，冰桥随着她的脚步向前延伸，与赤九爷的火焰交织成红白相间的通路。两人的阴阳佩同时发烫，佩身的狐狸图案在空中投影出巨大的虚影，虚影张开嘴巴，发出声穿透海浪的啸声，吞舟鱼听见啸声，突然痛苦地翻滚起来，背鳍上的黑衣人瞬间被甩进海里。
“是玄狐始祖的力量！”白灵溪的声音带着惊喜，冰蚕功与焚天内力在她体内流转，形成道温暖的气流，“阴阳佩的共鸣，能唤醒沉睡的玄狐血脉！”她的冰蚕刀划出冰网，将落水的黑衣人全部困住，冰网遇海水不化，反而越收越紧，将他们牢牢捆在浮冰上。
赤九爷落在吞舟鱼的背鳍上，爪尖抵住鱼眼后的逆鳞——那里是吞舟鱼的弱点。他没有下杀手，而是将焚天内力缓缓注入，内力带着阴阳佩的暖意，竟让狂暴的吞舟鱼渐渐平静下来。“你不是恶兽，只是被人控制了。”他轻声说，像在对老朋友说话，“回去吧，守护这片海，别再被邪术利用。”吞舟鱼发出声低沉的呜咽，摆了摆巨大的尾鳍，沉入墨色的海水里，海面上只留下圈涟漪。
破浪号靠近玄狐岛时，岛上的迷魂雾突然涌了过来，像白色的绸缎裹住船身。老渔民刚吸了口雾气，眼神就变得呆滞，咧着嘴傻笑起来。赤九爷立刻将忆魂露洒在船板上，金色的液体遇雾即燃，燃起的火焰带着清冽的香气，雾气碰到火焰就化作水珠，老渔民打了个喷嚏，眼神恢复了清明。
“这雾会让人忘记最重要的事。”白灵溪的忆魂露消耗了大半，瓶身的冰纹变得黯淡，“岛上的宫殿里一定有控制雾气的东西。”两人登上玄狐岛时，雾气已经散去，露出布满青苔的石板路，路两旁的石柱上刻着玄狐门的家训，有些字迹已经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守”“护”“生”“息”四个字。
宫殿的大门是用珊瑚和玄铁混合铸造的，门楣上的玄狐衔月图案已经残缺，只留下半只狐狸的尾巴。赤九爷的爪尖刚触到大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殿内的景象让两人愣住了：没有金银财宝，没有武功秘籍，只有座圆形的石台，石台上刻着完整的阴阳太极图，太极图的两个圆点处，各有个凹槽，形状与阴阳佩完全吻合。
石台周围立着八座石像，每座石像都是只狐狸，有的火红，有的雪白，有的半红半白，石像的底座上刻着名字：赤玄、白凝、赤白……最后一座石像还没完成，底座上空空如也，只刻着道浅浅的爪痕。
“是玄狐门历代的守护者。”赤九爷抚摸着赤玄的石像，石像的材质竟与他的皮毛一样温暖，“他们都曾用阴阳佩守护过天地平衡。”白灵溪的指尖抚过白凝的石像，石像的眼睛突然亮起蓝光，映出段影像：一位白衣女子和一位红衣男子站在石台前，将阴阳佩嵌入凹槽，石台发出的光芒平息了狂暴的海啸。
“是我奶奶和你爷爷！”白灵溪的声音带着激动，“他们成功过！”影像的最后，两位先祖转身望向未完成的石像，相视一笑，笑容里带着期许。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灰色斗篷的黑衣人簇拥着个身影走进来——那人的脸一半是清风真人，一半是白无常，身体周围缭绕着黑白两股雾气，正是被残魂拼接的怪物。
“终于等到你们了。”怪物的声音一半阴冷一半炽热，“我找这座岛找了二十年，就是为了用你们的血，完成最后一座石像——不，是用你们的血，激活‘噬天阵’！”他突然扯下斗篷，露出胸口的冰火图腾，图腾中央嵌着块黑色的玉佩，形状与阴阳佩相似，却散发着邪气，“这是‘灭世佩’，用玄狐门和冰蚕谷的叛徒精血炼制的，能吞噬阴阳佩的力量！”
赤九爷将白灵溪护在身后，玄狐变的冰火之力在他体内流转：“你以为凭这邪物能赢？”怪物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在大殿里回荡：“赢？我要的是同归于尽！玄狐岛本就是座巨大的祭坛，只要灭世佩吞噬了阴阳佩，整个东海都会变成归墟，把所有的平衡都吞进去，包括你们这些伪善的守护者！”
他突然扑上来，灭世佩发出黑色的光芒，瞬间吞噬了赤九爷打出的冰火之力。白灵溪的冰蚕刀砍在他身上，刀身竟被黑色光芒腐蚀出缺口。两人立刻退到石台前，阴阳佩同时亮起，与石台上的太极图产生共鸣，八座石像突然喷出光柱，将怪物困在中央。
“没用的！”怪物在光柱里挣扎，灭世佩的黑色光芒越来越盛，“你们越用阴阳佩的力量，祭坛就越活跃！很快……很快就要塌了！”大殿果然开始震动，石缝里渗出海水，八座石像的光柱也越来越黯淡。
赤九爷突然看向未完成的石像，又看了看白灵溪：“爷爷说‘归处亦是起点’，或许不是指回到过去，是指创造新的开始。”他将红玉佩递给她，自己则拿起冰玉佩，“玄狐变的真谛，不是掌控冰火，是愿意为对方放弃自己的力量。”
白灵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交换玉佩，同时将自己的内力注入对方的玉佩——红玉佩在白灵溪手中，吸收了她的冰蚕功，发出柔和的白焰；冰玉佩在赤九爷手中，吸收了他的焚天内力，泛着温暖的蓝光。当他们将交换后的玉佩嵌入石台凹槽时，奇迹发生了。
黑白两股光芒在太极图上流转，相互融合，最后化作道金色的光柱，光柱冲天而起，穿透玄狐岛的云层，将墨色的海水染成金色。怪物的灭世佩在金光中融化，他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脸上露出解脱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随着他的消失，大殿的震动停止了，石缝里的海水退去，八座石像的光柱重新亮起，照亮了最后一座石像——石像开始自动雕刻，渐渐显出赤九爷和白灵溪的模样，两人并肩而立，火红与雪白交织，像极了阴阳太极图。
赤九爷和白灵溪走出宫殿时，玄狐岛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露出环绕岛屿的金色结界，结界外的墨色海水正在恢复清澈。老渔民的破浪号停在岸边，船上的罗盘重新转动，指向回家的方向。
“我们做到了。”白灵溪的冰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光，里面流动着淡淡的红焰。赤九爷的红玉佩则泛着蓝光，里面藏着丝清凉的冰意。两人交换的不仅是玉佩，更是彼此的力量与心意。
远处的海面上，一群海鸥正追着浪花飞翔，是被归墟的邪气吓跑的生灵回来了。赤九爷抬头望去，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冰玉，云朵的形状像两只依偎的狐狸，一只火红，一只雪白，尾巴在海面上投下影子，像在守护这片刚刚恢复平衡的海域。
“接下来去哪？”白灵溪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疲惫，却更多的是安宁。赤九爷展开完整的羊皮卷，卷末的空白处，正自动浮现出新的字迹：“天地平衡，不止于山海，更在于人心。”他笑了笑，火红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头发：“去江湖看看吧，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去哪。”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玄狐岛的晨光里，交换后的阴阳佩在他们之间流转，像一条温暖的纽带，将火与冰、赤与白永远连在一起。归墟的海面上，最后一丝墨色的海水也变得清澈，阳光穿透水面，照亮海底的玄狐岛倒影，像一个圆满的句号，也像一个崭新的逗号——守护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