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消失的伴奏带与旧时光
自习课的安静像被戳破的气球，随着陈雪翻找书包的窸窣声一点点漏光。林晓语看着斜前方那个越来越焦躁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高马尾发梢——发绳是上周刚买的草莓图案，此刻被绞得变了形。
“她找多久了？”林晓语侧头问苏青，声音压在胸腔里。
苏青正对着一道物理题皱眉，闻言抬了抬下巴：“从上课前就开始了。刚才去问文艺委员，说伴奏带是她昨天亲手放进舞蹈室储物柜的，今天一早去就没了。”
林晓语的目光扫过教室，沈皓的座位依旧空着。他去哪了？
“会不会是被人拿错了？”她嘀咕着，视线落在陈雪摊开的画夹上。刚才慌乱中没来得及收好的速写本敞着页，边缘处露出半张铅笔稿，画的是舞蹈室镜子里的倒影，一个女生正在压腿，镜外的窗台上放着个银色的U盘——那是学校统一发的伴奏储存器。
“拿错不可能，”苏青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每个参赛选手的伴奏带都做了标记，陈雪的上面贴了她名字的缩写，而且格式是加密的，别人拿了也用不了。”
“那就是……被人故意藏起来了？”林晓语的心跳漏了一拍。谁会做这种事？
正说着，沈皓从后门溜了进来，校服外套的拉链没拉好，露出里面沾了点灰尘的白t恤。他快步回到座位，刚坐下就被陈雪转身叫住。
“沈皓，”陈雪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红红的，“你昨天最后一个离开舞蹈室，有没有看见我的伴奏带？”
全班的目光“唰”地聚过来。林晓语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额前的大刘海垂下来，刚好遮住她微张的嘴。
沈皓抬头时，林晓语看见他脖颈处有片可疑的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没看见，”他声音很沉，“我锁门时检查过储物柜，当时还在。”
“可现在不见了！”陈雪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抑制不住的委屈，“下周三就要比赛了，那是我熬了三个晚上才剪好的版本……”
“再找找？”沈皓站起身，目光扫过陈雪的课桌，“会不会掉在什么地方？”
“都找遍了！”陈雪把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上，书本、画笔、零食袋滚了一地，唯独没有那个银色U盘。她眼圈一红，突然蹲下去捂住了脸。
教室里鸦雀无声。林晓语看着沈皓弯腰帮陈雪捡东西，他的手指碰到一支摔在地上的马克笔时，动作顿了顿——那支笔的笔帽上，沾着和他脖颈处一样的灰绿色粉末。
这颜色……林晓语猛地想起操场西头的看台后面，种着一排爬满墙的常春藤。
“我去舞蹈室再看看吧。”沈皓把捡好的东西放回陈雪桌上，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也许卡在储物柜缝隙里了。”
陈雪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留下满室的寂静。林晓语戳了戳苏青的胳膊：“你觉不觉得，沈皓有点不对劲？”
苏青盯着沈皓刚才坐过的椅子，椅垫上沾着几根细长的绿色藤蔓纤维：“他刚才去哪了？”
“不知道，”林晓语的心跳得飞快，“但他身上有常春藤的味道。”
下课后，林晓语借口去洗手间，拉着苏青绕到了舞蹈室后面。这里背对着教学楼，墙角爬满了常春藤，叶片上的灰绿色粉末蹭在墙上，和沈皓身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你看。”苏青指着常春藤覆盖的窗台，那里有个新鲜的手印，边缘处还粘着半片银色的塑料——像是U盘外壳的碎片。
林晓语凑近了看，窗台上的灰尘被扫开一小块，隐约能看见几个模糊的脚印，尺码和沈皓的运动鞋很像。“难道是沈皓把伴奏带藏在这里了？”她皱起眉，“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一定是藏，”苏青伸手拨开几片叶子，“你看这脚印是朝向里面的，更像是……在找东西。”
两人正琢磨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赵磊叼着根棒棒糖晃过来：“你们俩在这干嘛呢？跟做贼似的。”
“你怎么来了？”林晓语吓了一跳，高马尾差点甩到赵磊脸上。
“找你们啊，”赵磊往常春藤那边瞟了瞟，“刚在走廊听见陈雪说伴奏带找到了，就在舞蹈室的旧音响后面。”
“找到了？”林晓语和苏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是啊，”赵磊咂咂嘴，“听说是沈皓翻遍了整个舞蹈室，最后在积灰的音响后面摸出来的。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听器材室的大爷说，那音响上周就坏了，早就没人用了。”
这就更奇怪了。谁会把重要的伴奏带藏到坏掉的音响后面？
“对了，”赵磊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信封，“刚才在操场捡到的，看字迹像是给陈雪的，没写名字。”
信封是粉色的，边缘画着歪歪扭扭的小爱心，封口没粘牢，露出里面信纸的一角，隐约能看见“别以为沈皓帮你……”的字样。
林晓语的心跳突然加速。这语气，怎么看都像是恶意警告。
“给我。”她一把抢过信封，指尖有点发颤，“我去还给陈雪。”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陈雪和沈皓迎面走来。陈雪手里捏着那个银色U盘，脸上带着失而复得的笑容，看见林晓语时，笑容却僵了一下。
“这个，”林晓语把信封递过去，“在操场捡到的。”
陈雪接过信封，手指碰到林晓语时抖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一样。她飞快地把信封塞进兜里，低声说了句“谢谢”，拉着沈皓就往前走。
“等等！”林晓语脱口而出，“上周运动会，你晕倒的时候，是不是沈皓背你去的医务室？”
陈雪的脚步猛地顿住。沈皓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晓语的大刘海上，眼神复杂：“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我看见了。”林晓语深吸一口气，想起那天走廊尽头的背影，“你校服外套上沾着常春藤的叶子，和今天窗台上的一样。”
沈皓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陈雪却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是他背我去的。那天我低血糖犯了，眼前发黑，只记得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跑起来的时候，我听见他喘气声很粗……”
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沈皓，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后来我才知道，他上午跑三千米崴了脚，其实自己也在疼。”
林晓语愣住了。原来那天沈皓不是没事，是忍着疼背她去的医务室。
“那你们……”她想问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却被沈皓打断了。
“传闻都是假的，”他的声音很沉，“我们只是同学。”
“可你帮她找伴奏带，帮她救场，还……”林晓语的话没说完，就被苏青拽了拽胳膊。
苏青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陈雪兜里露出的信纸角。刚才没看清的后半句露了出来：“……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这明显是在威胁。难道有人因为嫉妒陈雪，故意藏起她的伴奏带，还想用这种方式挑拨她和沈皓的关系？
“其实，”陈雪突然从兜里掏出那个粉色信封，拆开来看了两眼，然后笑了，“这种信我收到过很多。从初中开始，就总有人因为沈皓帮我，写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初中？”林晓语惊讶地睁大了眼，“你们初中就认识？”
沈皓点点头，算是默认。陈雪笑着补充：“我们是小学同桌，初中同校不同班。他一直……挺照顾我的。”
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落在两人身上，沈皓的影子刚好罩住陈雪的半只脚，像个沉默的守护。林晓语突然想起苏青说过的元旦晚会，想起那张看台速写，想起沈皓悄悄泛红的耳朵——原来他们的交集，早就开始了。
“那传闻突然消失，是不是因为……”林晓语话没说完，就看见沈老师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走出来，目光在沈皓和陈雪身上一扫，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沈皓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陈雪也收敛了笑容，低下头捏紧了手里的U盘。
林晓语突然明白了。传闻消失，不是因为沈皓出面压制，也不是因为教导主任谈话，而是因为沈老师——沈皓的姑姑，那个对他管教极严的英语老师。
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并且用自己的方式，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可为什么？如果沈皓和陈雪只是普通同学，沈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晓语看着沈皓被沈老师叫进办公室的背影，看着陈雪低头走进教室的落寞，突然觉得那消失的传闻和消失的伴奏带，都只是冰山一角。在水面之下，一定藏着更深的故事，关于沈皓和陈雪的过去，关于那些被刻意掩盖的时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大刘海，感觉那片阴影里，也藏着一个疑问：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他们的故事？
教学楼外的蝉鸣又开始了，比之前更响亮，像是在催促着什么。林晓语望着办公室紧闭的门，突然有种预感——这个被藏起来的秘密，很快就要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