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序曲,由炮鸣奏响。
数万门黑洞洞的炮口,在统一的号令下,喷吐出毁灭的烈焰。
沉重的铁球裹挟着尖啸,划破清晨的薄雾,像一群从地狱冲出的恶灵,一头扎进了欧罗巴诸侯联军那五彩斑斓的阵列之中。
没有预兆。
没有骑士间的挑战。
甚至没有一句战前的宣告。
只有钢铁与火药,最纯粹,也最野蛮的问候。
第一轮炮击,就在联军引以为傲的骑士方阵中央,犁开了数十道血肉模糊的沟壑。华丽的旗帜被撕碎,精美的盔甲被砸成铁饼,连人带马,瞬间化为一滩无法分辨的烂肉。
那些世代传承的贵族们,甚至没来得及拔出自己的佩剑,就在惊愕与不解中,被这闻所未闻的攻击方式送回了他们上帝的怀抱。
“巫术!这是恶魔的巫术!”
“开火。”
兰泽的命令,不带一丝波澜。
紧接着,是火枪。
百万火枪手组成的钢铁森林,分成数不清的方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前平推。他们分列成排,在军官的哨声中,机械地举枪,瞄准,射击。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连成一片,仿佛永不停歇的暴雨。铅弹组成的金属风暴,无情地扫过前方的一切。
联军前排的雇佣兵和农奴炮灰,就像被镰刀收割的麦子,一排排地倒下。
他们身上的简陋皮甲,在铅弹面前薄如纸片。
有人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血液浸透衣衫;有人被击中面门,整个脑袋向后炸开,红白之物溅了身后同伴一身。
绞肉机,开动了。
欧罗巴联军的指挥官们,一群养尊处优的公爵与伯爵,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
他们想象中的战争,是骑士们策马冲锋,在荣耀的对决中一分高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群平民用烧火棍,在数百步之外,屠杀。
“冲锋!全军冲锋!撕碎他们!”一位德意志大公挥舞着宝剑,声嘶力竭地咆哮。
号角声终于响起,残存的骑士们发起了决死冲锋。他们是这片大陆上最精锐的武力,是战争的裁决者。
然而,在他们冲到一半时,第二轮炮击,来了。
这一次,炮弹换成了霰弹。
无数细小的铁砂,在炮口喷出的瞬间,形成了一面死亡的扇面。
冲在最前面的骑士,连人带马,被瞬间打成了筛子。战马悲鸣着倒地,将背上的主人甩飞出去,随即被后续的铁蹄踩成肉泥。
血腥的屠宰场里,就连兰泽麾下那些为了土地和财富而来的骑士们,也看得心头发寒。
汉斯和皮埃尔就在侧翼的骑兵阵中,他们握着缰绳的手,渗出了冷汗。
这根本不是战争。
这是单方面的虐杀。
就在联军的阵线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一道刺目的金色光芒,陡然从联军的中心位置冲天而起。
那光芒圣洁而温暖,仿佛黎明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战场上空的硝烟与血腥。
一面古朴的旗帜被高高举起,旗帜上似乎描绘着某种神圣的符文,在金光中若隐若现。
“是圣枪的碎片!教皇陛下赐下的圣物!”
“上帝与我们同在!”
联军的士气,在绝望的谷底,被这道金光硬生生拉了回来。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大约数百名身披重甲的精英骑士,沐浴在金光之下,他们的盔甲表面,竟然也开始流淌起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为了吾主!”
他们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坐下的战马仿佛也受到了加持,速度陡然加快,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流光,义无反顾地撞进了兰泽的火枪兵阵列。
“砰砰砰!”
火枪手们依旧在射击,但这一次,铅弹打在那些金色骑士的盔甲上,只溅起一串串火星,连一个白印都无法留下。
刀枪不入!
一名金色骑士冲入阵中,手中的重剑横扫。
噗嗤!
三四名火枪兵,连同他们的火枪,被拦腰斩断。
鲜血和内脏,泼洒一地。
这些被“圣物”加持过的骑士,化身为了真正的人形凶器。
他们以一敌百,在钢铁森林中横冲直撞,每一次挥剑,都能带走数条生命。兰泽的军阵,第一次出现了混乱。
前排的火枪手被砍杀殆尽,后面的士兵脸上露出了恐惧。
这是凡人的力量,第一次直面所谓“神迹”时的本能畏惧。
兰泽在高处,用单筒望远镜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代价开始出现了。
他的侍从官脸色发白,嘴唇都在颤抖。“陛下……那些怪物……我们的火枪对他们无效!”
兰泽放下了望远镜。
他付出了不菲的代价,是的。但这代价,在他的预料之内。
“传令。”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让汉斯和瓦迪斯瓦夫他们这些为了土地的骑士们上。”
“告诉他们,一个金色骑士的人头,换一个男爵的爵位,外加一千亩上等好田。”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侧翼,那十万名一直按捺不动的骑士们,瞬间骚动起来。
一个男爵!
一千亩好田!
上帝能给你多少土地?
汉斯那粗野的吼声,在每个骑士的脑海中回响。
“为了土地!”
汉斯第一个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为了饱死鬼!”
瓦迪斯瓦夫紧随其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
十万名渴望功勋的骑士,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从两翼包抄,狠狠地撞向了那数百名金色骑士。
这不是荣耀的对决。
这是一场最原始的围猎。
一名金色骑士勇不可当,他刚刚将一名波兰翼骑兵连人带马劈成两半,侧面就冲来三名条顿骑士,三柄长矛同时刺向他的坐骑。
战马悲鸣倒地,金色骑士被甩了出去。
他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四面八方就涌上了十几个步战骑士。
他们没有用剑去砍那身刀枪不入的盔甲。
他们用斧,用锤,用长柄的战戟。
一名骑士用斧头狠狠地劈砍在他的膝盖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另一名骑士,则用战戟的倒钩,死死钩住了他的头盔缝隙,用力向后拉扯。
金色骑士怒吼着,反手一剑,将一名敌人开膛破肚。
但立刻,又有三四个人扑了上来。
他们像蚂蚁一样,爬满了他的全身。
有人抱着他的腿,有人拉着他的胳膊。
他被无穷无尽的人海,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然后,屠宰开始了。
一把匕首,从头盔的眼缝中,狠狠地捅了进去。
金色的光芒,瞬间暗淡。
曾经不可一世的圣骑士,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不甘的闷哼。
然后,无数的刀剑斧锤,落在了他的身上。
为了争抢那颗价值一个男爵爵位的头颅,骑士们疯狂地劈砍着。
关节被卸开,盔甲被暴力破拆。
手臂,大腿,被活生生撕扯下来。
当汉斯满身是血地提着一颗还算完整的头颅挤出人群时,那名曾经以一敌百的圣骑士,已经变成了一堆被大卸八块的肉糜。
同样的场景,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上演。
圣物终究不是神。
它能强化少量精锐,却无法改变绝对的数量差距。
当最后一名金色骑士,被数十根长矛钉死在地上时,欧罗巴联军的信仰,彻底崩塌了。
他们最后的希望,被一群为了土地的疯子,用最残忍的方式,撕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