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瞬间认了出来，这竟是昨天押送他前往田虎中军大营的那几个趟子手之一！
“前边是峡谷！下面是滔滔运河！大伙根本跑不掉的！”
孙悟空一边随着人流被动奔跑，一边扭着头，用尽力气向那名年长的趟手大喊，试图唤醒这群无头苍蝇般的溃兵。
“我知道！！”
老趟子手嘶哑地回应。
他的年龄和体力显然让他无法像年轻人那样持续狂奔，脚步已然有些踉跄，“但那也不能停！天快黑了，他们根本看不清你是谁！停下就是死！”
他的话语，瞬间被一片骤然响起的、更加凄厉的惨嚎声所淹没！
“嗖嗖嗖——！”
无数支带着倒钩的狼牙利箭再次如同死亡的阴云，从侧后方半空中倾泻而下。
精准地覆盖了逃命队伍的尾端。
这些溃兵身上根本没有铠甲遮挡，箭矢轻易地穿透了单薄的衣衫，深深楔入温热的躯体，带出一蓬蓬血雨。
孙悟空惊恐地回头，看见另一队官军不知何时已经从侧翼完成了迂回，斜插而至，干净利落地截断了队伍末尾。
刀光闪烁，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
有受伤的趟手在血泊中徒劳地挣扎扭动，有被包围的镖师绝望地扔下兵器，跪地叩首乞求投降……
但结局毫无二致。
训练有素的官军只用了两次简洁高效的交替穿插劈砍，便将那一小片区域内的所有活物“清理”得干干净净。
几颗新鲜割下的人头，被熟练地挂在了漆黑冰冷的铁甲之外，随着那些铠甲主人继续奔跑追击的动作，不停地向下滴淌着温热的血液。
他们看不清我的长相，我现在穿着田虎手下趟子手的衣服。
孙悟空震惊之余，郁闷和懊悔瞬间充斥了胸腔。
他早知官军会来剿匪，若是早知道今晚就会发动突袭，他根本不会换上这身要命的趟子手衣服，更不会只身潜回，怕是早就想办法远离这是非之地了！
现在可好，家没逃回去，反而因为这身皮，被官军当成了田虎麾下的流寇，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身后，那支刚刚完成“清理”的官兵队伍，再次追杀上来。
官兵阵中的弓箭手尤其训练有素，冷静得可怕。
他们并不盲目散射，而是在军官简短的号令下，进行着一次次精准的齐射。
“嗡——嗖！”
弓弦震响与箭矢破空之声交织。
每一次密集的箭雨泼洒出去，总能将孙悟空身边不远处的趟子手成片地“收割”倒地。
侥幸未被箭矢选中的幸存者们，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已丧失。
他们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撒开双腿，拼命地向前狂奔，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燃烧的营帐、倒毙的同伴、甚至那些不久前才辛辛苦苦抢掠而来、如今散落一地的金银财物，全都被毫不犹豫地抛弃在身后。
所有人都在没命地跑，没命地逃。
然而，官军的羽箭如同跗骨之蛆，始终在身后不远处倾泻。
指挥这支队伍的将领，显然极富经验，手段老辣。
自袭击开始，他就没给田虎任何重新组织抵抗的机会。
此刻，他们更像是在进行一场有条不紊的狩猎，长时间只是不紧不慢地驱赶着这群溃散的“猎物”，并未过分逼迫，似乎要将他们最后的力气也消耗殆尽。
可一旦发现趟子手们的脚步因疲惫而稍有迟缓，或者人群因恐惧而出现瞬间的凝滞，冰冷的羽箭和雪亮的横刀便会立刻交替着招呼上来，毫不留情地削去队伍尾端的一层。
到了此刻，孙悟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已消散。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清白身份的信物。
退一万步讲，即便此刻怀中揣着官府文书，他也不敢去赌。
赌身后那些杀红了眼、腰间挂满“战功”的官兵，会愿意在乱军之中停下来分辨真假。
他们显然早已不将田虎麾下的任何人视作同类。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留活口的歼灭。
与身边其他只顾抱头鼠窜的逃命者唯一不同的，是孙悟空始终紧握着那柄从山士奇那里捡来的横刀。
尽管之前那名老趟手一再提醒他，在这溃逃的洪流中，仅凭一把横刀根本无济于事，反而会因它的沉重而拖慢逃命的脚步。
但一种莫名的本能，让他无法松开这唯一的“武器”。
就在片刻之前，孙悟空还打定主意，寻个间隙便一头扎进那滔滔运河，凭借水性远遁。
但此刻，这个念头被硬生生掐断，形势已然骤变！
蹄声如雷，尘土飞扬，一哨精锐的游骑从侧翼包抄而至，精准地楔入了逃亡队伍的前方。
“军爷饶命啊！”
“我们投降！投降了！”
绝望的田虎部众们再也跑不动了，纷纷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
那名负责拦截的中年，端坐马上，目光扫过匍匐在地的溃兵，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犹豫。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他便面无表情地轻轻挥下了手臂。
原本只是缓步压迫的马队骤然加速！
雪亮的刀光借着马势兜头劈落，快如闪电，狠辣无比。
刹那间，血光迸射，惨叫声与利刃劈开骨肉的闷响混杂在一起。
无数残肢断臂在阳光下抛飞起来。
混乱中，一把横刀带着恶风，径直扫向孙悟空的头顶。
他心中一凛，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猛地向旁边侧身一跳。
冰冷的刀锋擦着他的鼻尖掠过，惊出一身冷汗。
还未站稳，另一把横刀又紧贴着地面扫来，直取他的双腿。
避无可避，孙悟空不得不咬紧牙关，奋力举起手中那柄一直紧握的横刀，向上格挡。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炸响。
出乎所有人意料，马背上那名骑兵只觉得一股巨大力量从刀身传来。
整条手臂都酸麻不堪。
那横刀竟拿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哐当”一声落在几步之外。
那骑兵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随即发出一声怪叫，慌忙侧身用力拉扯缰绳，拨转坐骑，试图与这个怪力青年拉开距离。
“当！”“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