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扶苏皇帝在病榻上仍强撑精神批阅奏章的景象,李斯退出寝宫后,眉头始终未曾舒展。他心中的**忧虑**,如同阴云般层层堆积,远比朝堂上任何一个政敌带来的压力都要沉重。皇帝的**身体健康**,已然成为了一个关乎国本的战略性问题。
于公,扶苏是他精心辅佐、寄予厚望的君主。昭德新政刚刚步入正轨,北疆暂宁,内部虽有余波但大体稳定,这一切都建立在扶苏这位“仁君”的旗帜之下。扶苏的施政理念与他的执政方略虽有细微摩擦,但在大方向上相辅相成。若皇帝健康出了大问题,甚至……李斯不敢深想,那将意味着新政可能夭折,朝局必然陷入动荡,他李斯所有的努力和布局都可能付诸东流。帝国这艘刚刚调整好航向的巨轮,不能失去掌舵人。
于私,扶苏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有沙丘宫变的保驾之情。多年来,他们名为君臣,实则在许多方面亦师亦友,共同面对着无数的风浪。抛开权力算计,李斯对这位年轻而仁厚的皇帝,也怀有一份真挚的关切与护持之心。他不愿看到扶苏如同始皇帝晚年那般,被沉重的政务拖垮身体。
更让李斯感到棘手的是,扶苏的体质似乎带有某种先天不足,并非单纯劳累所致。此次风寒来势汹汹,缠绵难愈,便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太医令的医术固然精湛,但太医院的手段似乎更多在于调理和应对常见疾病,对于这种涉及“根本”的虚弱之症,是否已尽全力?是否还有更好的医者、更奇妙的方剂?
李斯深知,皇帝无嗣(扶苏此时尚未有成年子嗣,或子嗣年幼),一旦出现万一,继承人的问题将瞬间引爆所有潜在的矛盾。被圈禁的胡亥?其他年幼的公子?无论哪一种,都可能引发宗室、勋贵乃至后宫的无休止争斗,帝国将陷入内耗的深渊。
他必须做些什么,不能仅仅依靠太医院的常规诊治和皇帝自身的恢复能力。
回到丞相府,李斯立刻召来了几位绝对心腹,其中包括负责情报搜集的玄圭。
“陛下龙体,乃当前第一要务。”李斯开门见山,语气凝重,“你等立刻动用一切渠道,查访天下名医!不论其出身何处,是官是民,是中是外,只要医术确有独到之处,尤其擅长调理虚损、固本培元者,尽速将名单及详情报于我!”
“诺!”玄圭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丞相,若……若访得之名医,乃六国遗民,或与朝廷素有隔阂者,当如何处置?”
李斯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只要其医术可用,能效忠陛下,过往之事,可暂不追究!许以重金厚禄,务必将人请来!若有推诿或心怀异志者……”他顿了顿,声音转冷,“你知道该怎么做。”
为了皇帝的健康,他不惜动用任何手段,哪怕是与潜在的隐患打交道。同时,他也开始暗中考虑,是否应该建议皇帝尽早确立储君,以安定人心,防患于未然。然而,立储之事牵涉更广,需等待皇帝身体好转后,寻找合适的时机谨慎提出。
眼下,**广召名医**,成为了李斯在政务之外,最为紧迫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