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镜司的验尸房里，烛火彻夜未熄。苏镜坐在案前，面前摆着盏刚从城西破庙截获的人皮灯笼 —— 这是 “黑影” 组织残余成员来不及销毁的，灯笼上的人皮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缝合的麻线泛着冷光，与之前发现的人皮灯笼如出一辙。但最让她在意的，是灯笼下方垂着的穗子 —— 淡紫色的丝线缠绕着银线，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凑近闻，还能嗅到股若有似无的异香。
“姑娘，这灯笼看着和之前的没区别啊，就是穗子颜色不一样。” 王伯端着碗热粥进来，见她盯着穗子出神，忍不住凑过来，“您都看了一晚上了，先喝口粥垫垫肚子吧，再熬下去身体该扛不住了。”
苏镜没抬头，指尖轻轻捻起一缕穗子，放在鼻尖细嗅，眉头皱得更紧：“王伯，您闻这穗子，是不是有股奇怪的香味？不是普通的熏香，带着点西域香料的味道，还混着别的东西。”
王伯凑过来猛吸两口，咂咂嘴：“还真有！像是…… 像是西域的迷迭香，但又比迷迭香多了股甜腥味，说不上来是什么。这穗子是用丝线做的，怎么会有香味？难道是用香料泡过？”
“不是泡过，是织进去的。” 苏镜用银针轻轻挑开穗子的丝线，露出里面细小的淡紫色颗粒，“您看这些颗粒，是把香料磨成粉，和丝线一起织进穗子里的。这种工艺很特别，不是咱们天启城的手艺，倒像是西域的‘香织术’—— 我在父亲的旧书里见过，西域人会把香料磨成粉，织进布料或丝线里，让香味能保留很久。”
王伯的眼睛瞪圆了：“西域的手艺？那这灯笼肯定和西域使团有关！可‘黑影’组织不是李广的人吗？怎么会用西域的工艺？”
“这就是关键。” 苏镜将穗子放在瓷盘里，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之前我们以为‘黑影’组织只是李广的杀手，但现在看来，他们和西域使团的关联比我们想的更深。这穗子里的香料，说不定就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或者是用来标记灯笼用途的。”
她忽然想起从周显府里搜出的迷迭香，里面掺了曼陀罗花粉，和人皮灯笼里的香料一模一样。而这穗子里的香料，除了迷迭香，还多了种她不认识的甜腥味 —— 难道是另一种西域毒药？
“我得去趟太医院，让太医帮忙辨认一下这香料的成分。” 苏镜起身，将穗子小心收好，“王伯，您帮我看好这灯笼，别让人碰，尤其是穗子，里面的香料可能有毒。”
“您放心去吧，我会看好的。” 王伯点点头，眼神里满是担忧，“路上小心，‘黑影’组织的人还没抓完，别再遇到危险。”
太医院位于皇宫西侧，平日里守卫森严。苏镜拿着萧玦给的令牌，顺利进了太医院。负责药材辨认的李太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见了苏镜，连忙起身：“苏文书怎么来了？是昭镜司有案子需要帮忙吗？”
“李太医，我想让您帮忙辨认一下这香料的成分。” 苏镜将装着穗子的瓷盘递给李太医，“这是从人皮灯笼的穗子里拆出来的，除了迷迭香，还有种奇怪的甜腥味，我担心是西域毒药。”
李太医接过瓷盘，戴上老花镜，仔细观察着穗子里的香料颗粒，又放在鼻尖轻嗅，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 这除了迷迭香，还有‘醉魂香’！是西域的剧毒香料，闻多了会让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要是量大，还会让人窒息而死！”
“醉魂香？” 苏镜的心跳骤然加速，“这种香料在天启城能买到吗？还是只能从西域运来？”
“只能从西域运来。” 李太医摇摇头，语气凝重，“‘醉魂香’是西域特产，生长在西域的沙漠里，咱们天启城没有。而且这种香料管控很严，只有西域使团或专门的西域商人才能弄到。苏文书，这香料要是出现在人皮灯笼里，说明制作灯笼的人不仅和西域使团有关，还能拿到这种剧毒香料，背后的势力不简单啊。”
苏镜的心里更沉了 —— 之前西域使团的残余势力已经被消灭，“黑影” 组织的据点也被端了大半，可他们还能拿到 “醉魂香”，说明还有漏网之鱼，或者他们的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
“李太医，谢谢您。” 苏镜将穗子收好，“要是以后还有需要，可能还要麻烦您。”
“客气什么，都是为了查案。” 李太医摆摆手，“苏文书要是有其他发现，随时来找我。”
离开太医院，苏镜没有直接回昭镜司，而是往城西的香料铺走去。她想看看，天启城的香料铺里有没有人卖 “醉魂香”，或者有没有人见过这种香料。
城西的 “香云记” 是天启城最大的香料铺，老板姓胡，是个西域人，据说在天启城开了十几年香料铺，人脉很广。苏镜走进香料铺，里面摆满了各种香料，香气扑鼻。胡老板见了苏镜，立刻笑着迎上来：“这位姑娘想买什么香料？我们这里有最好的沉水香、龙涎香，还有西域的迷迭香、薰衣草，都是正宗的西域特产。”
“胡老板，我想问您点事。” 苏镜拿出装着穗子的瓷盘，“您见过这种香料吗？里面除了迷迭香，还有种甜腥味的香料。”
胡老板接过瓷盘，仔细看了看，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满是惊恐：“这…… 这是‘醉魂香’！姑娘，您从哪里弄到的？这种香料很危险，是西域的禁运香料，在天启城私下买卖是要杀头的！”
“我从一个案子里查到的。” 苏镜没有细说，“胡老板，您知道天启城有谁在卖‘醉魂香’吗？或者最近有没有西域商人来卖这种香料？”
胡老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我可不敢卖这种香料！不过…… 不过上个月有个穿黑色斗篷的人来问过‘醉魂香’，我没敢卖给她，她就走了。那人看着很神秘，脸上蒙着面巾，说话声音很细，像是个女人。”
“女人？” 苏镜的心里一动，“您还记得她有什么特征吗？比如身高、体型，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记不太清了。” 胡老板皱着眉头，“她当时戴着帽子，低着头，我没看清她的样子。不过她的手指上戴着个银戒指，上面刻着朵莲花 —— 我记得很清楚，那戒指的样式很特别，是西域的‘莲纹戒’，只有西域贵族才会戴。”
莲纹戒？苏镜的心里咯噔一下 —— 她在李广的密室里见过同样的戒指！当时她以为只是普通的西域饰品，现在看来，那戒指的主人很可能就是买 “醉魂香” 的女人，也是 “黑影” 组织的关键人物！
“胡老板，谢谢您。” 苏镜拿出些银子递给胡老板，“要是您再见到那个女人，或者听到关于‘醉魂香’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昭镜司，必有重谢。”
“一定！一定！” 胡老板连忙点头，将银子推了回去，“苏文书是为了查案，我怎么能要您的银子？您放心，我要是有消息，立刻告诉您。”
离开 “香云记”，苏镜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 那个戴莲纹戒的女人是谁？她和李广、西域使团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购买 “醉魂香” 制作人皮灯笼？
她刚要回昭镜司，就看到萧玦带着卫兵匆匆赶来，脸色凝重：“苏镜，不好了！天牢里的周显不见了！”
“什么？” 苏镜惊讶地喊道，“周显不是被关在天牢里吗？怎么会不见？看守的卫兵呢？”
“看守的卫兵被打晕了，天牢的门被撬开了。” 萧玦的语气里带着愤怒，“我们在天牢里发现了‘醉魂香’的痕迹，应该是‘黑影’组织的人用‘醉魂香’迷晕了卫兵，把周显救走了。”
“醉魂香？” 苏镜的心里一沉，“我刚从太医院回来，李太医说‘醉魂香’是西域剧毒香料，能让人神志不清。‘黑影’组织的人果然还有漏网之鱼，而且他们还能拿到‘醉魂香’。”
她把在太医院和香料铺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萧玦，最后说：“那个戴莲纹戒的女人很可能就是‘黑影’组织的关键人物，也是救走周显的人。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否则周显要是被灭口，很多线索就断了。”
萧玦点点头，眼神凝重：“我已经让人去查周显的下落了，也让人去搜捕那个戴莲纹戒的女人。不过‘黑影’组织的人很狡猾，说不定早就把周显转移走了。”
“我们得去周显的家看看。” 苏镜突然说，“周显的妻儿还在他家里，‘黑影’组织的人救走周显，说不定会去他家里找他的妻儿，或者周显会自己回家找家人。”
萧玦眼睛一亮：“好，我们现在就去周显的家！”
周显的家在城南的平民区，是个不大的院子，门口挂着 “周府” 的木牌，看起来很普通。萧玦带着苏镜和卫兵，小心翼翼地靠近院子，发现院子的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大家小心，里面可能有埋伏。” 萧玦低声说，示意卫兵们做好准备。
苏镜推开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地上散落着些破碎的瓷器，像是发生过打斗。她走进正厅，里面一片狼藉，桌椅被打翻，柜子被撬开，显然是被人搜查过。
“有人来过这里。” 苏镜的眼神锐利起来，“而且走得很匆忙，还没来得及收拾。”
她仔细检查着正厅，突然注意到桌子底下有个小小的银锁，上面刻着个 “周” 字 —— 是周显儿子的银锁！苏镜捡起银锁，发现上面还沾着点淡紫色粉末，和穗子里的 “醉魂香” 一模一样。
“他们带走了周显的妻儿。” 苏镜的心里一沉，“而且用了‘醉魂香’，说明周显的妻儿可能已经被控制了。”
萧玦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语气凝重：“‘黑影’组织的人救走周显，又带走他的妻儿，肯定是想从周显嘴里问出更多线索，或者用他的妻儿威胁他，让他继续为他们做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们，否则周显很可能会被灭口。”
苏镜点点头，心里很着急 —— 周显知道很多关于 “黑影” 组织和李广的秘密，要是他被灭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父亲的冤案也会更难查清。
就在这时，一个卫兵匆匆跑来：“王爷，苏文书，我们在城外的废弃驿站附近发现了‘黑影’组织的踪迹！他们带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像是周显，还有两个像是他的妻儿！”
“废弃驿站？” 苏镜的心里一动，之前西域使团的残余势力和 “黑影” 组织的据点都在那里，他们肯定是想利用驿站的隐蔽，暂时藏起来。
“我们现在就去！” 萧玦立刻下令，“大家加快速度，一定要抓住他们！”
卫兵们立刻跟着萧玦往废弃驿站赶去。苏镜的心里很紧张，她不知道驿站里有多少 “黑影” 组织的人，也不知道周显和他的妻儿是否安全。但她知道，这是抓住 “黑影” 组织和救回周显妻儿的最好机会，她不能放弃。
废弃驿站离城有十几里地，周围都是荒地，看起来阴森森的。萧玦带着卫兵，小心翼翼地靠近驿站，发现驿站的门口有两个黑衣人在放哨，手里拿着刀，警惕地看着周围。
“分成两队，一队从后门进去，一队从正门进攻，注意别伤到周显的妻儿。” 萧玦低声下令。
卫兵们立刻分成两队，开始行动。苏镜跟着萧玦从正门进攻，她手里拿着淬了毒的银针，心里做好了战斗准备。
“动手！” 萧玦一声令下，卫兵们立刻冲了上去，和门口的黑衣人打了起来。那两个黑衣人虽然身手不错，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制服了。
萧玦和苏镜带着卫兵冲进驿站，里面的 “黑影” 组织成员立刻拿起武器反抗。驿站的大堂里，周显和他的妻儿被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布，眼神里满是恐惧。一个穿黑色斗篷的女人站在他们面前，脸上蒙着面巾，手指上戴着个银戒指，上面刻着朵莲花 —— 正是苏镜要找的那个戴莲纹戒的女人！
“你们是谁？竟敢闯进来！” 女人的声音很细，像是刻意伪装过，带着几分阴狠。
“我们是昭镜司的人。” 萧玦拔出腰间的长剑，眼神冷得像冰，“把周显和他的妻儿放了，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女人冷笑一声：“昭镜司的人？我看你们是找死！”
说完，女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香囊，往地上一扔，里面的 “醉魂香” 粉末立刻散开，弥漫在空气中。卫兵们闻到香味，立刻开始头晕目眩，动作也慢了下来。
“不好，是‘醉魂香’！” 苏镜立刻捂住口鼻，从怀里掏出个装着解毒药粉的瓷瓶，撒在周围，“大家快捂住口鼻，这是解毒药粉，能暂时抵挡‘醉魂香’的毒性！”
卫兵们立刻照做，头晕的症状缓解了不少。女人见 “醉魂香” 没用，立刻拔出腰间的匕首，架在周显儿子的脖子上，冷声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周显的妻子立刻哭了起来，周显也挣扎着，眼神里满是愤怒和恐惧：“你别伤害我的儿子！有什么事冲我来！”
“冲你来？” 女人冷笑一声，“你知道的太多了，留着你也没用。不过要是昭镜司的人肯放我走，我可以考虑放了你的妻儿。”
“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吗？” 苏镜往前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你放了周显的妻儿，我可以让你走。但你要是敢伤害他们，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抓住你！”
女人的眼神闪了一下，显然在犹豫。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就算杀了周显的儿子，也跑不了。她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好，我放了他们，但你们要给我一匹马，让我安全离开。”
“可以。” 萧玦点点头，示意卫兵去牵一匹马，“但你必须先放了周显的妻儿。”
女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松开匕首，解开了周显妻儿的绳子。周显的妻子立刻抱着儿子，跑到苏镜身边，哭得泣不成声。
“马已经给你牵来了，你可以走了。” 萧玦冷冷地说。
女人转身，快步往驿站门口走去。就在她快要走出驿站时，苏镜突然拿出淬了毒的银针，瞄准她的肩膀，轻轻一弹 —— 银针正中女人的肩膀，她疼得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你竟敢骗我！” 女人愤怒地喊道，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麻木 —— 银针上的毒已经发作了。
“对付你这种人，不需要讲信用。” 苏镜走到女人身边，蹲下身子，摘下她的面巾 —— 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眼神里满是恨意。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黑影’组织做事？为什么要制作人皮灯笼？” 苏镜追问。
女人的眼神里满是绝望，她冷笑一声：“我是西域使团首领的妹妹，我哥哥被你们抓了，我要为他报仇！人皮灯笼是李广的主意，我只是帮他做事，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被你们抓住！”
“西域使团首领的妹妹？” 苏镜的心里一动，“那你知道‘无常’是谁吗？他是‘黑影’组织的首领，对不对？”
女人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里满是恐惧：“我不知道…… 我只是听我哥哥说，‘无常’是个很神秘的人，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人知道他是谁。他只和我哥哥联系，其他人都见不到他。”
苏镜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昭镜司腰牌，檀木镂空花纹硌得掌心发疼。她垂眸望着案几上半凉的茶盏，氤氲热气里浮沉着几片蜷曲的茶叶，像极了那些被谎言浸泡得发皱的证词。喉间泛起苦涩，看来从胭脂水粉堆砌的巧言令色里，终究寻不到 “无常” 半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