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岭的初夏,林木葱郁,掩盖了去岁寒冬的肃杀。林天站在岭上,远眺南方层峦叠嶂,心中那份破茧而出的决断已然坚如磐石。困守山区,终是坐以待毙;依附他人,更是与虎谋皮。唯有主动出击,在这乱世中开辟属于自己的天地,方能不负此生,不负追随他的数千弟兄,更不负心中那份来自后世、欲挽天倾的雄心。
决心已定,立刻便是雷厉风行的行动。他召集所有核心将领,宣布了最终决定——全军南下,跳出京畿这个被清军和腐朽朝廷双重挤压的泥潭,向中原、向更广阔的天地进军!
“中原糜烂,流寇肆虐,朝廷无能,此正英雄用武之地!”林天声音沉毅,目光扫过众人,“我等携百战精锐,持犀利火器,岂能久困于此,与岳托、多铎之辈纠缠于山野之间?当南下中原,收拢流散,整顿武备,择机而动!或可联合尚有血性之官军,或可独树一帜,保境安民,静观天下之变!”
这个决定大胆而冒险,意味着将离开相对熟悉的区域,进入完全未知且混乱的中原战场。但王五、张铁头等铁山堡老人早已习惯了林天的出其不意,而新投靠的卢象升旧部,在经历了主帅殉国、朝廷抛弃的绝望后,也对这腐朽的王朝失去了信心,反而觉得林天指出的是一条充满危险却也蕴含无限可能的生路。
“愿随将军南下!”众人齐声应诺,眼中燃烧着新的希望。
南下并非易事。数千人的队伍,目标不小,需穿越清军可能的封锁线,还要面对沿途可能出现的流寇、土匪以及敌视的明军。林天与周青、王五等人仔细筹划了行军路线。他们决定不走官道,而是沿着太行山东麓的丘陵地带秘密南下,利用复杂地形隐蔽行踪,避开清军主力。同时,派出大量哨探前出侦查,确保行军安全。
部队再次进行了精简整编。缴获自真定府和历次战斗的物资被充分利用,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尤其是粮食、药材和制造火药的原料。损坏的盔甲兵器则拆解熔炼,或与沿途山民换取必需品。林天特别强调了机动性和隐蔽性,要求每人负重不得超过规定,非必要物品一律舍弃。
初夏的清晨,薄雾尚未散尽,盘蛇岭中的营地已悄然消失。数千人的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长龙,悄无声息地没入南方的山岭之中。没有旌旗招展,没有鼓号喧天,只有坚定的脚步和偶尔传来的低声号令。
行军是艰苦的。山路崎岖,天气渐热,蚊虫滋扰。但经历了血火淬炼的部队,纪律严明,士气高昂。林天依旧与士兵同甘共苦,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鼓舞。周青的情报网络如同队伍的触角,不断将前方的情况传回,避开可能的危险区域。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越是南下,战争的创伤越是明显。废弃的村庄,荒芜的田地,路边不时可见无人收敛的白骨。偶尔遇到逃难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讲述着流寇的凶残、官军的勒索以及无处不在的饥饿和死亡。这一切,都深深刺痛着每一位将士的心,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南下寻找出路的决心。
十数日后,部队抵达顺德府(今河北邢台)以北山区。根据哨探回报,前方磁州(今河北磁县)一带,有一支约三千人的武装力量活动,打着的旗号杂乱,既有“闯”字旗,也有本地土寇的旗号,正在围攻一处乡绅据守的坞堡,局势混乱。
“是李闯的偏师,还是本地土匪借名作乱?”林天皱眉。磁州是南下要冲,若要避开,需绕行很远,且无法保证其他路线没有阻碍。
“将军,管他是谁!敢挡咱们的路,直接碾过去便是!”张铁头摩拳擦掌。
王五则更为谨慎:“我军长途跋涉,士卒疲惫,不宜硬拼。且对方虚实不明,还是先探清楚为好。”
林天沉吟片刻,道:“王五说得对。但我们也不能一味避让,否则南下之路将步步维艰。这样,周青,加派哨探,务必摸清这支人马的详细情况,首领是谁,战力如何,目的何在。部队在附近隐蔽休整,等待情报。”
两天后,周青带回详细情报。围攻坞堡的并非李自成主力,而是一支号称“闯塌天”刘体纯部下的偏师,实则多为沿途收拢的溃兵和土匪,军纪涣散,战斗力不强,其首领名叫赵麻子,原是一矿工头目,趁乱拉起队伍,凶悍有余,智谋不足。他们围攻那处张姓乡绅的坞堡,主要是为了抢夺钱粮。
“赵麻子……乌合之众。”林天心中有了底。他决定,不仅要通过此地,还要借此机会,打出声势,补充给养,并看看能否收编一些尚有挽救余地的力量。
他制定了一个“敲山震虎”的计划。不再隐藏行踪,而是大张旗鼓,打出“大明蓟镇参将林”的旗号,直逼磁州。他要以堂堂正正之师,碾压这支乌合之众。
当林天的队伍,军容严整,刀枪闪亮,尤其是那几百支燧发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出现在磁州外围时,正在围攻坞堡的赵麻子部顿时一阵大乱。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装备精良、气势森严的官军(在他们看来)?
赵麻子闻报,又惊又怒,仓促间集结队伍,试图凭借人数优势阻挡。双方在坞堡外的田野上对峙。
林天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他骑马立于阵前,朗声道:“我乃大明蓟镇参将林天!尔等聚众作乱,攻掠地方,罪不容诛!念尔等多为胁从,现在放下兵器,跪地投降者,可免一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声音通过简易的喇叭筒传出,清晰可闻。赵麻子部一阵骚动,不少人面露惧色。
赵麻子色厉内荏地吼道:“什么狗屁参将!爷爷是闯王麾下!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连你一块宰了!”
林天不再废话,手中令旗一挥。
王五会意,下令:“燧发枪营!前进五十步!第一排!预备——放!”
“砰!!!”
整齐划一的轰鸣!白色的硝烟升起,铅弹如同冰雹般射入赵麻子混乱的前阵!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起!这种远超寻常火铳的射速和威力,彻底打懵了这群乌合之众!
不待对方反应,“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三轮急促而精准的齐射,赵麻子部前锋已然崩溃,哭爹喊娘地向后逃窜。
“狼筅营!冲锋!”张铁头适时率领如狼似虎的狼筅兵和刀盾手压上,如同摧枯拉朽般席卷残敌。
赵麻子见势不妙,拨马就想逃跑,却被林天早已安排好的骑兵哨截住去路,一番短暂搏杀后,被生擒活捉。
战斗几乎在半个时辰内结束。赵麻子部被歼灭数百,余者皆降。那座被围困的张家坞堡也得以解围。
林天并未屠杀降兵,而是将其集中看管,进行甄别。将其中明显是惯匪、恶行昭着者处决,其余大部分被胁从的流民和溃兵,则进行整编教育,愿意留下的补充入队伍,不愿留下的发放少量口粮遣散。
这一战,林天部不仅顺利打通了南下通道,缴获了不少粮食财物,还收编了数百名经过筛选的兵员,更重要的是,“林天”和这支善战官军的名声,开始在中北交界之地传播开来。
站在磁州城外,林天看着经过初步整训、规模略有扩大的部队,心中豪气渐生。南下砺锋,首战告捷。这只是开始,更加波澜壮阔的中原大地,还在前方等待着他。他知道,未来的路绝不会平坦,李自成、张献忠、残明势力、乃至关外的满清……各方势力犬牙交错。但他无所畏惧,他将用手中的刀剑和超越时代的智慧,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