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沈兄弟啊,人家大师都说了,咱婶子她埋不了那里。”
“到底怎么着你自己琢磨吧,反正我们可是不管了。”
四哥说完后,带着人就赶紧跑了。
直到几人消失在了面前,沈立支终于反应过来。
不对啊,昨天可是给四哥提前转了三百的定钱。
‘这活也不干了,这三百块是不是应该还给我啊?’
沈立支抬腿就要去追,后脖领子却被人给拉住。
回头一看竟然是吴山。
“小王八蛋,跟你大舅我演上戏了是不?”
“合着昨天跟我商量就是在拖延时间是不是?”
“还敢背着我偷摸找人去打墓?你是真不把我当回事啊!”
吴山说这话时,简直就是咬牙切齿。
说完后也不管沈立支怎么解释,拉着他就进了厢房。
一见到这个架势,吴思远赶紧跑了过来,顺手还给自己父亲递过去一根擀面棍。
这根大擀面棍足有半人高,看着能有小孩的手臂粗。
吴思远递过来的时候都是双手提着的。
“爸,有事好好说,您千万别生气。”
说完这一句后,吴思远还很是贴心地将厢房的门从外面‘嘭’地一声关上。
回头见到院子里的大伙都看向自己,吴思远对着大家挥手:
“没事没事,大家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我爸跟我弟谈心呢,没啥大事啊。”
吴思远这话才一说完,院子里的人就听到吴山在屋里大吼。
“王八犊子,这几年我就是太好脾气了。”
“你跟你哥我是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碰过,所以你不知道挨打是什么样是吧?”
“谁跟老子说棍棒教育不好的?对你这玩意我看还就得靠这个!”
“你大度是吧?”
“你不觉得这是个事儿是吧?”
“你小子就不知道心疼你妈是吧?”
吱哇乱叫的声音持续了很久,约莫十来分钟后才总算安静下来。
门再次打开时,沈立支当场表态:
“大舅……我听您的……我单独给我妈埋到别的地方。”
“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沈立支究竟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别的人无从知晓。
不管他是因为惧怕自己的大舅,还是被四哥几人的遭遇吓到。
反正到了正日子这天,吴秀莲的坟地最终定到了镇里的新墓园里面。
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看大的外甥。
吴山和媳妇一商量,他们两口子自己拿出两万块,给妹妹挑了个还不错的地方。
正日子这天,沈立支那病了好几天的媳妇到底还是露了面。
王利宝在娘家人嫂子的搀扶下,坚持完成了整场葬礼流程。
同村的不少大娘婶子们都对着她伸了大拇指。
“哎哟,这沈家可是娶了个好儿媳啊,你们看看,这都病成这样了,还坚持过来披麻带孝呢。”
“可不是咋地,你说人家吴秀莲这命是真好啊。之前活着时候这儿媳妇就又花钱又出力的,就那么挨这婆婆打,人家王利宝愣是天天好好伺候着。”
“开始我还以为人家是装病呢,可你看她那样,那脸白的都可怜。”
“可不嘛,这才几天没露面啊,怎么瞅着腮帮子都缩着了,这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啊?”
关于王利宝的病,支医院看了好几天也没看出个正经结论来。
最后还是一位老大夫给王家人支了招:
“是不是家里突发什么变故了?”
王家人一听这话知道有门,赶紧接了话:
“是啊是啊,我妹妹她婆婆突然没了,死时候吧是掉进井里没的,反正当时挺吓人。”
“当天我这妹妹就病了,这几天饭也吃不下连水都喝不了两口。”
那老大夫往门外看了看,这才压低了声音:
“要不你们找人给叫一下,没准就是吓着了。”
王家人一听这话觉得有道理。
就跟王利宝商量着,说今天就去找祝平安给看一下子。
王利宝却坚持要先参加完婆婆的葬礼,然后再去找祝平安。
到底婆媳一场,王家人也就听了她的话。
这一场葬礼下来,原本就看着病恹恹地王利宝,如今更是脸上连个血色都看不出来了。
从墓园里一出来,王家人跟沈立支打了招呼,准备先带着她去找祝平安。
说起来,祝平安今天是真起了个大早。
王家人到的时候,祝平安正在摇椅上小憩呢。
听到门外有动静,他赶紧起了身打开门。
听完王家人说的情况后,祝平安打量了一下王利宝,随后就让王家人先在外面稍等片刻。
王家人虽然着急,却也只得听话地退出去。
好在他们也没有等太久,几分钟后祝平安便把门再次打开。
王家大哥进门一看到自己的妹妹,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只见这几天一直没什么精神的王利宝,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已经有了光彩,这与之前那麻木的样子完全不同。
“可以了,回家好好休息,这几天不要让她太累。”
王家人赶紧答应下来,将费用压在门边柜子上后就带着王利宝离开了。
为了能更好的让她休息,王家人还是将王利宝接回了娘家。
回程的车上,王利宝和嫂子一起坐在车子的后排,眼睛看向门窗外发呆。
周边的景色在不断的向后跑。
跑着跑着,那景色就有了变化。
树林变成了家里的铁门,周边的白日也成了夜晚的模样。
那天王利宝从店里回来便一直在哭。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睡不着的她想要出去走走,路过废井时却发现,那里的石头竟然不见了。
回到家里后,王利宝在床上辗转反侧。
于是,她起身穿好衣服,然后走到了院子里。
为了怕吴秀莲糊涂时乱跑,家里的大门都是全天候地上着锁的。
王利宝那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她伸出手放到了锁上。
然后颤抖着将那锁给拧了开来。
……
之后,祝平安再去点心铺时,就再也没见过王利宝。
很久以后,在一次跟沈立支的闲聊中,祝平安才得知,那位曾经能干利落的老板娘王利宝,如今虽然能吃能喝,身体却大不如前。
“自打我妈走了,我媳妇十天有八天是病着的。”
“说起来也都不是什么大病,但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这么反复地病。”
“这店我就自己先凑合开着,能干一天是一天。要是哪天真的开不下去了……我就也去县里送外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至于为什么王利宝的身体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这样的事,谁又真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