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小暑。
玉泉大学附属第二医院,胃肠外科病房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轻松氛围。
“张阿姨,恭喜您!”张主任的声音清晰而肯定,“术后恢复得非常理想!胃镜显示吻合口愈合良好,黏膜光滑,未见任何异常。肿瘤标志物和血常规等指标也全部在正常范围内。”
“恭喜您,临床治愈!今天可以正式出院了!”
张爱华坐在病床边,听到“临床治愈”四个字,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用力地点点头,嘴唇微微颤抖,这三个月的担忧、手术的恐惧、化疗的不适……所有的艰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巨大的解脱和喜悦。
“谢谢您!主任!谢谢您和所有的医生护士!”她连声道谢,声音有些哽咽。
站在一旁的郝奇,心中也落下了一块大石。
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母亲微微发抖的手,对主任郑重地说:“谢谢您,主任。辛苦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主任笑着点点头,又仔细叮嘱道。
“出院后还是要注意休养,饮食循序渐进,从软烂易消化的开始,少食多餐。”
“定期回来复查,这是复查时间表。保持好心情,比什么都重要!”
“哎!记住了!一定注意!”张爱华连连答应。
王佳怡站在主任身后,手里拿着整理好的出院小结、详细的饮食指导手册和复查预约单。
她脸上洋溢着职业性的、为病人感到高兴的笑容,但看着即将空下来的病床,看着即将离开的郝奇母子,心底那份不舍和淡淡的失落再次弥漫开来。
这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她早已超越了普通护患关系。
张阿姨的乐观坚强,郝奇学弟的沉稳可靠,都让她对这间病房产生了特殊的感情。
“太好了!妈,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郝奇的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是啊,终于可以回家了。”张爱华感慨着,目光转向王佳怡,充满了慈爱和不舍。
“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了小王护士,像自家闺女一样照顾我,细心又耐心。”
她看向王佳怡的眼神充满了喜爱和感激,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她之前确实动过撮合郝奇和这个善良、单纯又体贴的姑娘的心思,觉得她温婉懂事,很适合过日子。
后来有一次,郝奇来看她时,似乎无意间提到了带一个叫“林清浅”的学妹回老家玩的事。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张爱华是过来人,从儿子那平和自然的语气里,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虽然觉得王佳怡这姑娘也很好,但既然儿子似乎有了别的选择,她也就识趣地不再提这茬了。
只是心底那份对王佳怡的喜爱和遗憾,却是一直留着的。
“应该的,阿姨您太客气了。”
王佳怡笑了笑,目光转向郝奇,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试图冲淡那点离别的伤感,“郝奇,以后……常来啊。”
话一出口,她就猛地意识到不对——哪有人希望别人常来医院的?这说的什么傻话!
王佳怡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红到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懊恼地咬住了下唇。
郝奇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看到王佳怡瞬间涨红的脸和那副无地自容的可爱模样,再看到母亲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他冷峻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低低地笑出声来,胸腔微微震动。
王佳怡自己也被自己蠢笑了,看着郝奇难得开怀的笑容,那点尴尬瞬间被一种奇异的甜涩情绪取代,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三人笑作一团,空气中那点微妙的离愁别绪倒是被冲淡了不少,只剩下年轻人之间轻松又略带腼腆的氛围。
病房里顿时充满了轻松的笑声,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好,有机会的话。”郝奇止住笑,点了点头,语气温和,既化解了尴尬,也并未给出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分寸把握得极好。
张爱华看着两个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欣慰。
她拉过王佳怡的手,轻轻拍着,语气慈爱又真诚:“佳怡啊,阿姨是真心喜欢你。以后要是学习不忙了,或者来这附近了,随时来清溪村玩!”
“阿姨家别的没有,粗茶淡饭管够!阿姨就拿你当亲闺女待!”
这话里的亲近和遗憾,王佳怡听懂了。
她心里一暖,又微微一酸,重重点头:“嗯!谢谢阿姨!我一定去!您保重身体!”
郝奇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仔细,将母亲住院期间的衣物、用品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王佳怡也在一旁帮忙,两人配合默契,仿佛已经演练过很多次。
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郝奇也很快办完手续回来,手里拿着最后的结算单。
“妈,都办好了。车就在楼下,我们走吧?”
“好,好,走!”张爱华站起身。
王佳怡推来轮椅,虽然张爱华坚持说自己能走,但医院规定出院病人需轮椅推送。
她和郝奇一起,将张爱华扶上轮椅,推着她走出病房。
一路送到医院大门口。
郝奇那辆许久未开的路虎“暗黑武士”已经停在门口。
车身依旧光洁如新,线条硬朗霸气,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如同蛰伏的猛兽。
“阿姨,您慢点。”王佳怡和郝奇一起,小心地将张爱华扶上车后座,系好安全带。
“小王,谢谢你啊!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张爱华再次道谢。
“阿姨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回去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定期复查!”王佳怡叮嘱道。
“嗯嗯,记住了!”张爱华笑着点头。
郝奇关上车门,看向王佳怡:“学姐,这段时间,真的非常感谢你对我妈的照顾。”
“学弟客气了,职责所在。”王佳怡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
郝奇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和强装的笑容,心中微动。
他想了想,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王佳怡。
“学姐,这个……送给你。一点小小心意,感谢你的细心照顾。”
王佳怡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是一个小巧精致的丝绒首饰盒。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枚小巧的、造型别致的银色听诊器!
听诊器的造型被艺术化处理,线条流畅简约,既专业又充满设计感。
“这……”王佳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郝奇笑了笑,“就是觉得……这个造型挺适合你的。”
“你是个好护士,以后也会是个好医生。希望它能提醒你,不忘初心,守护生命。”
王佳怡看着那枚精致的听诊器吊坠,又抬头看看郝奇温和而真诚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感动、失落、一丝酸涩、还有被认可的温暖……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紧紧握住首饰盒,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学弟。这个礼物……我很喜欢!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从自己护士服的口袋里也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郝奇:“这个……送给你。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点心意。”
郝奇接过盒子,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副……眼镜布?
不,是一块极其柔软细腻的、超细纤维材质的眼镜清洁布,被折叠得整整齐齐。
布的一角,用极细的银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h”字母。
“我之前看你戴着那副黑框眼镜学习专注,想来是常戴的。”
“镜片容易沾灰。”王佳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羞涩,“这个布……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的,说是擦镜头特别好,不伤镜片。希望……对你有用。”
郝奇看着手中这块看似普通却饱含心意的眼镜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想起那次在医院戴眼镜学习,因为身体素质差,有过于劳累,硬生生把自己给学倒了,也是这位学姐照顾的他。
没想到她居然就此记住了。
王佳怡的细心和体贴,体现在这种细微之处。
“谢谢学姐,”郝奇认真地说,“这个礼物很实用,我很喜欢。”
他小心地将眼镜布收好。
两人相视一笑,离别的氛围在无声的礼物交换中,多了一丝温暖和默契。
“学姐,保重。”
“学弟,你也保重。路上小心。”
郝奇点点头,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黑色的路虎卫士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缓缓启动,汇入车流。
他意念微动:
【王佳怡好感度:59\/100】
这59是这三个月来长年累月的互动积攒的,但看样子一个小礼物还不足以让她突破60。
郝奇哑然失笑,他算计习惯了,连这种场合也要尝试一番。
别了,学姐。下次再见不会远的。
王佳怡站在原地,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直到那抹黑色消失在街角。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首饰盒,轻轻抚摸着那枚小小的听诊器吊坠,嘴角勾起一抹复杂却释然的微笑。
再见了,学弟。愿你前程似锦。
黑色的路虎卫士平稳地行驶在通往清溪村的省道上。
车内,空调温度适宜。
郝奇专注地开着车,张爱华则靠在舒适的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熟悉的田野风光,脸上带着回家的喜悦和放松。
“妈,感觉怎么样?累不累?”郝奇透过后视镜问道。
“不累不累!”张爱华笑着说,“回家高兴着呢!这车坐着也舒服,比来的时候强多了!”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说:“奇奇啊,你那个小护士学姐……人真不错。”
“细心,体贴,长得也俊。可惜啊……”
郝奇从后视镜里看到母亲促狭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妈,您就别瞎操心了。学姐人很好,但我们只是朋友。”
“知道知道!”张爱华摆摆手,“妈就是说说。你心里有数就行。”
“那个林姑娘……啥时候带回来给妈看看?”
郝奇:“……妈,您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
张爱华看着儿子略显窘迫的侧脸,哈哈一笑,不再逗他,安心欣赏窗外的风景。
她不知道的是,他儿子窘迫的原因是,下次带回来的姑娘可能不姓林。
两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了清溪村。
熟悉的村道,熟悉的房屋,熟悉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车子在郝家老屋门口停下。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久无人居的气息扑面而来。
虽然离开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夏日的潮湿和无人打理,还是让屋子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墙角挂着几缕蛛网,桌椅板凳上也蒙着一层灰。
“哎呀,看看这灰!”张爱华皱了皱眉,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妈!您坐着歇着!我来!”郝奇连忙拦住她,“您刚出院,不能累着!这些活我来干!”
他把母亲按在院子里唯一干净的小板凳上坐好,自己则转身进了屋。
进化后高达10点的力量、敏捷和耐力,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动作快得惊人,却又精准无比,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扫地、拖地、擦灰、整理……一系列家务活在他手下变得如同精密的流水线作业。
力量控制精准至极,既能确保清洁效果,又不会损坏任何物品,甚至带起的气流都能巧妙地将灰尘聚拢,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母亲张爱华坐在那里,看着儿子高大却略显清瘦的身影在家里快速穿梭忙碌。
每一个角落都被他迅速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窗户玻璃擦得锃亮,几乎能当镜子照,脸上不禁露出惊讶又欣慰的笑容,眼神里满是骄傲。
“奇奇,你什么时候干活这么利索了?这比妈收拾得还干净!这玻璃……哎哟,我都不敢碰了,怕留手印!”母亲忍不住连连感叹,甚至想起身帮忙都觉得无从下手。
郝奇手上动作不停,轻松地将一个沉重的衣柜挪开清扫后面积攒的灰尘,笑了笑:“在学校经常锻炼,手脚就麻利了。而且一个人住,什么都得自己来。”
不到一个小时,整个家里焕然一新,窗明几净,光可鉴人,甚至连厨房的油烟机都被擦得闪闪发亮,原本略显沉闷的老屋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
母亲看着简直能反光的地板和几乎全新的灶台,都有些不好意思下脚了,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盛。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照得满室亮堂,也照得人心头暖洋洋的。
郝奇看着母亲脸上真切而轻松的笑容,感受着家中重新凝聚起来的温暖气息,心中也涌起一股平静的满足感。
“妈,您先歇着,我去村里小卖部买点菜和肉,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郝奇说道。
“好!好!”张爱华笑着点头,“买点你爱吃的!妈今天亲自下厨!”
郝奇出门后,张爱华没有闲着。
她走进里屋,打开那个老旧的樟木箱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经磨损的相册。
她坐在床边,轻轻翻开相册。
泛黄的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她和丈夫郝建军。
那时的郝建军穿着笔挺的消防制服,英姿勃发,眼神炯炯有神。
她依偎在他身边,笑容灿烂。
一张张照片翻过,记录着他们从相识、相恋、结婚、到郝奇出生、成长的点点滴滴。
照片上的郝建军,笑容爽朗,眼神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家人的眷恋。
张爱华的手指轻轻抚过丈夫年轻的脸庞,眼中泛起泪光,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建军啊……我出院了……没事了……”
“奇奇长大了……出息了……比你当年还精神……”
“他带了个姑娘回来……叫林清浅……你也见过了吧……”
“你在那边……放心吧……”
她低声絮语着,仿佛丈夫就在身边听着。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相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傍晚时分,郝奇拎着新鲜的蔬菜和肉回来了。
张爱华已经收拾好心情,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郝奇放下东西,也钻进厨房帮忙。
母子俩配合默契,一个切菜,一个掌勺,小小的厨房里充满了温馨的烟火气。
“奇奇,”张爱华一边翻炒着青菜,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那个林姑娘……下次什么时候有空,再带她回来玩玩?妈给她做好吃的。”
郝奇切菜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了笑:“好,妈。您老就别念叨了。”
“嗯。”张爱华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她知道,儿子心里有数。
晚饭很简单,红烧肉,清炒时蔬,一碗蒸蛋,还有张爱华自己腌的咸菜。
但母子俩吃得格外香甜。
这是家的味道,是劫后余生、平安归来的味道。
饭后,郝奇主动收拾碗筷去洗。
张爱华坐在院子里乘凉,看着儿子忙碌的背影,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水声,心中充满了平静和满足。
夜色渐深,清溪村安静下来。
虫鸣阵阵,微风习习。
郝奇洗完碗,走到院子里,坐在母亲身边。
“妈,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他轻声说。
“不累,妈高兴。”张爱华看着儿子,月光下,儿子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沉静,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熟和担当。
“奇奇,”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感慨,“看到你现在这样……妈心里……特别踏实。”
“以前总担心你,性子闷,不爱说话,怕你以后吃亏。现在……妈放心了。”
“你有本事,有主意,心地也好。”
“妈不求你大富大贵,就盼着你平平安安,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好好过日子。”
郝奇握住母亲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妈,您放心。我会的。”
“嗯。”张爱华点点头,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妈知道。”
母子俩在月光下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祥和的时光。
清溪村的夜,温柔地拥抱着归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