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那座充斥着消毒水与廉价香氛的爱情酒店里短暂休整后,郝奇和苏曼并没有过多停留。
天色微明时,他们便悄然离开,仿佛从未出现在那个格格不入的空间里。
接下来的几天,郝奇并未再带苏曼进行那种深入社会肌理的“暗面探索”,而是将重心完全转向了商业层面。
但前一晚的经历,如同一个无法磨灭的底片,深深印刻在苏曼的认知中,让她对郝奇所说的“文化播种”有了远比纸上谈兵更为深刻和沉重的理解。
她看待东京这座城市,以及即将展开的商业运作的目光,已然不同。
郝奇下榻的港区酒店套房再次成为临时的指挥中心。
厚厚的市场分析报告和潜在目标资料被重新摊开,但这一次,苏曼阅读它们的方式彻底改变了。
她不再仅仅看到市场规模、用户画像、盈利预测这些冷冰冰的数据。
而是能透过它们,隐约感受到其背后涌动的社会情绪、文化焦虑和未被满足的精神需求——那些郝奇希望她去“赋能”或“引导”的东西。
在郝奇max级智力的宏观指导和【超维解析】(必要时共享给苏曼)和【明察秋毫】乃至【灵感迸发】的微观洞察下,他们的行动效率极高。
郝奇并不直接出面,而是完全隐身幕后,通过苏曼作为代言人和执行者。
首先,他们筛选出的目标并非那些大型上市娱乐集团,而是几家规模中等、但特点鲜明、且在特定领域拥有不错口碑和创作能力的企业:
“星海伝媒”株式会社:一家专注于发行和推广独立电影、纪录片以及小众文艺片的公司。
其发行网络覆盖艺术院线和流媒体平台,与许多坚持个人表达的导演关系密切,但也因此财务状况一直紧巴巴的。
郝奇看中其触及严肃议题和高端观众的能力。
“幻月工房”动画工作室: 一个拥有独特美学风格、以制作意识流和带有社会隐喻动画短片闻名的小型团队。
屡获国际奖项,但商业变现困难,长期依赖政府文化基金和零星赞助苟延残喘。
郝奇看中其创新能力和在核心动漫迷中的影响力。
“渋谷リズム”(Shibuya Rhythm)音乐厂牌:专注于挖掘和培育地下偶像、另类摇滚和实验电子音乐人。
拥有几个活跃的线下Livehouse场地和独特的粉丝运营模式,但受限于资金,无法将成功案例规模化。
郝奇看中其连接亚文化青年群体的渠道。
接触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这些公司的负责人大多有着艺术家的固执或独立经营者的警惕。
突然出现的、背景神秘的华国资本,让他们疑虑重重。
苏曼在郝奇的远程指导下,展现了高超的谈判技巧。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传递资金的通道,而是能够精准地阐述“投资理念”:
她对“星海伝媒”的社长谈论如何利用资本保护创作的独立性,并让有价值的作品触达更广泛的受众;
她对“幻月工房”的主创谈论如何为他们天马行空的想法提供稳定的制作保障,而不必迫于生计去接低质外包;
她对“渋谷リズム”的创始人谈论如何扩大厂牌影响力,打造更健康的音乐人生态,而非竭泽而渔。
更重要的是,郝奇通过苏曼开出的条件极具诱惑力:高估值、保留原团队绝对创作自主权、不追求短期财务回报、承诺长期投入并利用“正道传媒”的资源进行跨境协同。
这种“只输血的善意管家”姿态,极大地降低了对方的抗拒心理。
谈判桌上的苏曼,冷静、专业、措辞精准,同时又能在关键时刻流露出对对方理念的真诚理解和尊重。
她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富有远见且尊重东瀛文化的战略投资人的角色。
资金通过一系列在开曼群岛、香港注册的离岸公司层层流转,最终以“苏曼女士全资持有的海外投资公司”的名义,完成了对这三家公司的控股收购。
整个过程合法合规,且最大限度地保持了低调和匿名性。
收购金额对于郝奇如今而言并不算巨大,但却足以让这几家公司获得前所未有的喘息和发展空间。
郝奇没有要求立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或内容干预。
他的指令非常清晰:维持现状,稳定团队,观察学习。
唯一的硬性要求是定期提供详尽的业务报告和市场洞察,特别是关于创作者和受众的情绪动向。
这更像是一次战略占位和情报收集,为未来更深层次的“播种”打下基础。
当法律文件签署完毕,资金陆续到账,苏曼看着邮件里确认股权变更完成的正式通知,心中感慨万千。
短短几天,她就在郝奇的遥控下,悄然成为了东瀛几家颇具特色的文化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这种在资本层面翻云覆雨的能力,以及其背后所蕴含的深远图谋,让她对郝奇的敬畏更深了一层。
“郝先生,收购已经完成。接下来是否需要我留在东京一段时间,跟进整合事宜?”
苏曼通过加密通讯请示。
“不必。”郝奇的回复很快传来,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留下指定的财务和法务接口人定期沟通即可。”
“你的舞台不在这里。准备一下,我们明天返回。”
“返回?回西湖市吗?”
“不,直飞大连。那边的实验数据应该已经有初步结果了,我需要亲自去看看。”
大连。化物所。
那个关乎新型电池乃至更深远能源布局的关键节点。
苏曼立刻意识到,东京的这步棋只是庞大棋盘上的一次落子,郝奇的注意力早已投向下一个更具战略意义的目标。
“明白,我立刻安排行程。”
次日,东京羽田国际机场。
郝奇和苏曼通过贵宾通道办理登机手续,飞往华国大连。
与来时的低调不同,离开时,苏曼的行李箱里多了几份重要的股权文件备份,以及一份她对东瀛文化市场及其底层社会情绪的深度分析报告初稿——这是郝奇布置的“作业”。
坐在机场贵宾室里,苏曼看着窗外起落的航班,心情复杂。
东京之行,让她目睹了极致的繁华与赤裸的颓败,体验了胶囊旅馆的逼仄和爱情酒店的疏离,最终又以资本操盘手的身份,在这片复杂的土地上埋下了几颗沉默的种子。
她看了一眼旁边正在闭目养神、似乎一切尽在掌握的郝奇。
这个男人,仿佛一个冷静的深渊,每一次以为窥见其底细时,他又会展现出更令人心悸的深度和力量。
自己被他选中,改造,赋予重任,时而觉得被他完全掌控,时而又觉得被他极大地信任和赋能。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沉迷,也让她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却又无法抗拒。
广播响起登机通知,飞往大连的航班开始登机。
郝奇睁开眼,站起身:“走了。”
没有多余的话,仿佛刚刚结束的只是一次普通的商务旅行。
苏曼深吸一口气,拉起身旁的行李箱,快步跟上。
飞机呼啸着冲上云霄,将东京这座巨大的欲望迷宫和刚刚布下的资本之影留在下方。
窗外的云海之上,阳光炫目。
苏曼知道,下一站大连,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另一个截然不同、却同样关乎未来的战场。
而她已经准备好,跟随身边这个男人,去面对一切。
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