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规则领域的彻底崩溃。
那股笼罩在西山殡仪馆长达数月之久的阴森、压抑的诡异氛围。
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
终于缓缓消散。
馆内的灯光似乎都变得明亮、稳定了许多。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福尔马林混合着腐朽的怪味也淡去了不少。
恢复了殡仪馆本该有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肃穆与宁静。
副馆长带着几个惊魂未定的工作人员。
战战兢兢地聚在大厅里。
看到我从地下室安然无恙地走出。
先是吓得齐齐后退一步。
待发现我虽然脸色苍白、衣衫染血。
但神智清明。
周身并无邪气。
而馆内那股让他们日夜提心吊胆的恐怖气息已然消失无踪时。
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大师!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啊!”
副馆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声音哽咽。
不住地磕头。
其他员工也纷纷效仿。
感激涕零。
我摆了摆手。
示意他们起身。
连续激战。
又强行燃烧星魂本源破开规则领域。
此刻的我确实虚弱不堪。
急需调息恢复。
“邪祟已除,此地暂时安全了。但怨气积聚非一日之寒,日后还需多行善举,安抚亡灵,方能保长久安宁。”
我简要交代了几句。
副馆长连连称是。
表示一定照办。
并再三恳求我留下联系方式。
以便日后答谢。
我婉言谢绝。
只说是分内之事。
就在我准备离开。
返回住所疗伤静修之时。
副馆长似乎想起了什么。
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最终还是凑近几步。
压低声音说道:
“大师……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在……在那个规则怪谈出现之前,最后一位失踪的老刘头……就是那个老保安,他……他之前有次喝酒,偷偷跟我提过一嘴……”
他咽了口唾沫。
脸上带着后怕:
“他说……他在后院那个老焚尸炉那边……值夜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过……有老头子的哭声……还有……还有叹气声……哭得可伤心了,说什么……‘孙子’……‘没见到’之类的……”
“当时我们都以为他喝多了说胡话,也没在意……现在想想,会不会……那边还有啥不干净的东西没清掉?”
焚尸炉?老人的哭声和叹息?
我眉头微皱。
灵觉下意识地扫过后院焚化车间的方向。
规则领域破除后。
那里确实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怨气波动。
但非常淡薄。
而且……并无恶意。
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和遗憾。
看来。
那里还滞留着一个未曾被规则同化、也未被超度的残魂。
或许。
是某个心有执念、不愿离去的老人?
既然知晓。
便不能置之不理。
送佛送到西。
超度需彻底。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我对副馆长点点头。
转身走向后院。
副馆长张了张嘴。
似乎想劝我休息一下再去。
但看到我坚定的眼神。
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目送着我的背影。
眼中充满了敬畏。
夜色深沉。
殡仪馆后院比前院更加安静。
只有夜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焚化车间是一排独立的平房。
墙体被烟熏得有些发黑。
我推开虚掩的铁门。
走了进去。
车间内部空间很大。
显得有些空旷。
排列着三四台大小不一的焚尸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骨灰、焦糊和陈旧金属的味道。
我闭上双眼。
将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
仔细感知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
大部分区域都很“干净”。
规则领域的崩溃似乎也净化了这里积存的大部分负面能量。
但当我将灵觉聚焦到最里面那台看起来最为老旧、似乎已停用许久的焚尸炉时。
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那缕怨气非常非常淡。
如同风中残烛。
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它却异常地凝聚。
牢牢地缠绕在那台老炉子周围。
散发出一种并非凶戾、而是充满了无尽悲伤、遗憾和……思念的情绪波动。
隐约间。
似乎有断断续续的、苍老而沙哑的哭泣声和模糊的念叨声。
从紧闭的炉门内传出:
“孙子……我的乖孙啊……爷爷还没……还没看到你最后一眼啊……你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果然有一个残魂滞留于此。
听其执念。
似乎是牵挂孙辈。
心愿未了。
故而无法往生。
我缓步走到那台老旧的焚尸炉前。
炉门紧闭。
上面布满了锈迹和油污。
我伸出手。
轻轻敲了敲冰冷的炉门。
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老人家,打扰了。您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可以出来跟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上忙。”
我的声音不大。
但蕴含着轮回往生咒的安抚之力。
温和地传入炉内。
炉内的哭泣声和念叨声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过了约摸半分钟。
炉门与炉体之间的缝隙处。
一丝极其淡薄、几乎透明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工装(似乎是殡仪馆很早以前的制服)的老人虚影。
缓缓地、小心翼翼地飘了出来。
他的魂体非常虚弱。
边缘模糊。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面容憔悴。
布满了深深的皱纹。
一双老眼浑浊不堪。
充满了化不开的悲伤和茫然。
他悬浮在炉门前。
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
声音细若游丝:
“你……你这位同志……你能看见我?能听见我说话?”
我点点头。
语气温和而肯定:
“能的,老人家。我叫林风,算是个……能通阴阳的人。您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
听到我的问话。
老人的残魂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浑浊的眼中顿时涌出了大颗大颗虚幻的魂泪(灵魂能量极度悲伤时的显现)。
“我……我叫李建国,是这儿……是这儿以前的焚化工,干了一辈子了……”
老人哽咽着。
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
“我走的那天……太突然了……是心梗……都没来得及……跟家里交代一声……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我那小孙子……”
“他叫李小虎,在国外……念书,可有出息了……我临走前,还跟他通了电话,说好了……等他放假回来,给我带……带外国的巧克力尝尝……”
“可我……我没等到啊……”
老人的哭声悲切至极。
“我这魂儿……就浑浑噩噩地……一直飘在这炉子边……就想……就想再看我孙子一眼……跟他说句话……告诉他,爷爷……爷爷一直想着他呢……”
“后来……馆里不知道咋了,就变得特别邪门……来了个更凶的‘东西’,定了好多吓人的规矩……我害怕,就一直躲在这老炉子里,不敢出去……幸好这炉子我用了大半辈子,有点……有点念想,那凶东西好像也没发现我……”
原来如此。
一位因猝然离世、未能见到至亲最后一面而心存执念的可怜老人。
其残魂依靠着对工作了一辈子的焚尸炉的微弱联系。
以及内心深处对孙子的强烈思念。
才勉强抵御住了规则领域的侵蚀。
侥幸存留至今。
他的执念很单纯。
就是亲情。
并无害人之心。
“李大爷,您别难过。”
我心中叹息。
语气更加柔和。
“您孙子李小虎,现在在国外的哪个学校?您还记得他的联系方式吗?或者他父母的名字?我想办法帮您联系他,让他来见您最后一面。”
老人残魂闻言。
激动得魂体都微微波动起来。
连忙将自己记得的、关于孙子的所有信息——
名字、学校、甚至儿子(李小虎父亲)的名字和工作单位。
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虽然信息有些碎片化。
但足够作为线索。
我仔细记下。
当场便通过加密线路联系了苏晚晴。
将情况简要说明。
请她动用部门的资源。
尽快联系上李小虎及其家人。
苏晚晴办事效率极高。
不过半个多小时。
便回复消息:
已通过外交渠道和学校方面取得联系。
确认了李小虎的身份和情况。
李小虎得知祖父去世后魂魄因思念自己而滞留人间。
悲痛欲绝。
当即表示会以最快速度办理手续。
立刻回国!
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李大爷的残魂。
老人听完。
怔了半晌。
然后像个孩子一样。
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只不过这次流下的。
是释怀和欣慰的泪水。
他的魂体似乎也因此凝实了一点点。
三天后的清晨。
天刚蒙蒙亮。
西山殡仪馆尚未开始一天的营业。
显得格外宁静。
初升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
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柱。
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至。
猛地停在殡仪馆门口。
一个穿着朴素、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和焦急的年轻男孩。
拉开车门。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正是李小虎。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我已提前告知副馆长情况,并让他准备了简单的祭拜用品)。
李小虎快步跑到了后院焚化车间外。
看着那扇紧闭的、熟悉的车间大门。
这个半大的小伙子再也抑制不住情绪。
双腿一软。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颤抖着手。
点燃了三炷清香。
插入临时准备的香炉中。
然后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爷爷……爷爷!孙子不孝!孙子回来晚了!我对不起您啊爷爷!”
李小虎的哭声撕心裂肺。
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令人闻之心酸。
他一边哭。
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对祖父的思念、自己在国外的经历。
以及未能见到最后一面的无尽悔恨。
焚化车间内。
李大爷的残魂静静地悬浮在老旧焚尸炉旁。
透过墙壁。
默默地看着外面痛哭流涕的孙子。
他听着孙子的哭诉。
苍老的脸上先是充满了心疼和不舍。
随即。
那凝聚了不知多久的悲伤和遗憾。
渐渐化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欣慰和释然。
他看到孙子虽然悲痛。
但身体康健。
眼神清澈。
已然是个懂事、有担当的大小伙子。
他知道。
孙子的人生路还长。
会好好走下去。
“好了……好了……娃儿不哭了……爷爷……爷爷看到你了……爷爷……放心了……”
老人喃喃自语。
虚幻的手抬起。
似乎想隔着墙壁抚摸孙子的头。
随着他执念的消散。
他的魂体开始散发出柔和、纯净的白光。
原本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通透。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转过身。
对着一直静静站在车间角落的我。
露出了一个无比祥和、充满感激的笑容。
然后恭恭敬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林大师……您的大恩大德……老汉我……来世再报了……”
话音落下。
老人的残魂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
如同夏夜的萤火虫。
缓缓上升。
最终消散在从窗户透进来的晨曦之中。
往生极乐而去。
又一段人世的因果。
至此了结。
西山殡仪馆的事件。
也画上了一个真正圆满的句号。
我悄然离开后院。
没有打扰依旧跪在外面痛哭的李小虎。
有些悲伤。
需要独自宣泄和消化。
相信经过此事。
他会更加珍惜生命。
善待亲人。
回到临时住所。
我闭关调息了整整两日。
才将激战的损耗和规则之力造成的暗伤彻底恢复。
状态重回巅峰。
之后。
我开启了直播。
向西山殡仪馆事件一直关心着的观众们。
通报了最终的结局。
当听到那恐怖的规则怪谈背后。
竟然还藏着这样一段令人唏嘘的祖孙亲情故事时。
弹幕的气氛变得复杂而深沉。
有水友为李大爷的执念和最终的解脱而感动落泪。
也有水友对规则领域的凶险心有余悸。
更有水友开始反思生命与亲情、规则与秩序的意义。
【唉,看得我心里酸酸的……希望老爷子在那边好好的。】
【规则怪谈太可怕了,幸好风哥牛逼!】
【所以有些规矩,到底是保护还是束缚呢?】
就在直播间的讨论渐趋平和时。
一条新的、带着明显惊恐和急切情绪的弹幕。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风哥!风哥!快看看这个!我同学昨天半夜拉我进了一个微信群,名字特别瘆人,叫‘死亡预告群’!群里就一个管理员,名字是‘判官’,头像是个拿着毛笔的古代官老爷,阴森森的!】
【这个‘判官’太邪门了!他每天凌晨零点整,准时在群里发一个随机的三位数号码!这个号码对应群里的一个人!
然后……然后那个被选中的人,真的会在24小时内离奇死亡!已经……已经死了三个了!报警都没用,查不出死因!】
【最恐怖的是,想退群根本退不了!那个退群按钮是灰色的!而且被选中的人,还会收到‘判官’的私信,里面详细描述了他们各自最害怕的死法!结果……结果他们就真的那么死了!】
这条弹幕一出。
立刻炸出了无数知情者或听说过类似传闻的水友。
【我也听说过这个群!好像叫‘地狱交流群’还是啥的!邪乎得很!】
【我表哥的同事的邻居好像就是进了这么个群,然后第二天就出车祸没了!警察说是意外,但他家人说他前一天晚上收到过奇怪的私信!】
而那个如同幽灵般、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的灰色Id。
也再次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发言:
【(灰色Id)横死鬼:判官笔下……生死簿上……勾了名……就得认命……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的……嘻嘻……】
死亡预告微信群?自称“判官”的管理员?随机抽取死亡名额?精准预言死法?无法退出的诅咒之群?
这听起来。
绝非普通的恶作剧或巧合!
更像是一种极其恶毒、涉及因果律层面的远程诅咒邪术!
或者……是某种能够利用网络进行传播、拥有“判定”规则的诡异存在?
其影响范围可能极广。
危害性难以估量!
我眼神微凝。
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死亡预告群是吧?”
我对着镜头。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
“把群号私信发我。下次直播,我们就去会一会这个……代行生死权的‘判官’。”
直播间瞬间沸腾。
新的挑战。
已然伴随着现代科技的阴影。
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