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走过去，杨主任又补充道：先把门关上。
李副处长强作镇定地关好门，落座后问道：领导，是我哪里工作不到位吗？
杨主任的手指在桌面轻叩几下，缓缓说道：下周开始要连续开七天的全厂会议，这事你知道吧？
李副处长神色严肃地回应：知道的，我会认真准备会议材料。
小李，杨主任沉吟道，我一直很看好你，但最近你提交的材料...有些草率了。
李副处长心跳骤然加快，急忙解释：主任恕罪，最近家里事情太多影响了工作，我保证以后一定改正。
杨主任没作回应，只是端起保温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两人相对无言。
约莫五分钟后，杨厂长仍未开口。他佯装翻阅文件，实则暗中观察着李副主任的一举一动。
李副主任如芒在背，完全摸不清状况。被突然召来已属反常，更蹊跷的是领导说了两句话就陷入沉默。
他绞尽脑汁回忆近期所作所为，生怕漏掉任何不妥之处。正当他全神贯注思索时，突然被的一声巨响惊得浑身一颤——原来是杨厂长将保温杯重重磕在桌上。
令人意外的是，杨厂长虽然动作凌厉，语气却出奇地和蔼：小李啊，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
李副主任顿时语塞，片刻灵光乍现想起昨晚赴许大茂家宴的事。虽觉此事无伤大雅，还是试探着开口：是不是因为...昨晚我去许大茂家吃饭？
杨厂长不置可否，掀开杯盖轻吹热气：哦？你觉得这事有问题？
李副主任忽如醍醐灌顶，急忙表态：我明白了！现在正值组长人选敏感时期，作为分管领导本应避嫌。我和许大茂私交再好，这时也该保持距离。
杨厂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很明白嘛。等风头过去，你们私下怎么来往都行。
见领导准备结束谈话，李副主任犹豫片刻又补充道：关于组长人选...我已经有些眉目了。
杨厂长闻言，眉梢微扬：哦？你认为谁合适？
李副主任立即接话：我觉得许大茂很不错。当然，我可不是因为私交才推荐他。
这人办事相当牢靠，交办的任务从没出过差错。
虽说他工龄比不上老员工，但完全能胜任这个岗位。
说完这番话，李副主任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回应。
沉默片刻，杨厂长开口道：那就安排考核吧。不过——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记住别搞小动作。他是你朋友不假，可别让我发现猫腻。
这话让李副主任心头暗喜，知道事情八成能成。
厂长放心，规矩我懂。
我这就让他准备本周早会材料，正好您也能亲自检验。
杨厂长对这个安排表示认可。他向来重视人才，不愿错过好苗子。
谈妥此事，李副主任如释重负。但另一个疑问随即浮上心头——究竟是谁向杨厂长透露了他昨晚去许大茂家吃饭的事？
正思索间，他瞥见李东在厂区走动。
李副主任快步上前，熟络地搭住对方肩膀：最近怎样啊？
李东不动声色地拨开他的手，咧嘴一笑：还能怎样？天天泡在厂里，你不都看在眼里吗？
这番直来直去的应答，让李副主任准备好的试探全部落空。他暗自思忖：能在杨厂长跟前说上话的人本就不多，偏巧李东和许大茂同住一个院子。昨晚被撞见从许家出来，莫非真是他......
【文本
李东无心与李副主任攀谈，二人素来交情浅薄。早先因公务少有往来，彼此始终疏离。后来虽偶有接触，却也格格不入，所幸尚未如与傻柱那般彻底反目。
见李副主任堆着笑打了声招呼离开，李东暗自揣度究竟是谁在背后作梗。他全然不知对方心中所思，只笃定杨厂长与己方谈罢，定会唤李副主任前去敲打。依他对杨厂长的了解，选拔组长的人选势必亲自把关——许大茂即便真有能耐通过考核，他也绝不会放任其得逞。
李副主任将消息透露给许大茂时，后者欣喜若狂，仿佛组长之位触手可及。只要整理好早会材料，便能水到渠成。可当他提笔伏案时，才惊觉此事远非想象中容易。虽识字有限，不少字词仍要翻查字典。李副主任倒也未撒手不管，顺手递了几份过往材料供他参考，盼他能摹写出合格文稿。
许大茂岂敢在此时露怯？昨夜刚夸下海口，若当场认栽，必遭李副主任嫌弃。他只得捶胸振臂，赌咒发誓定能交差。李副主任见他成竹在胸，便也放下心来。
【章节过渡】
翌日早会迫在眉睫，许大茂须当夜完成材料。笔杆在手，脑中却如雪原空荡，绞尽脑汁亦无半点头绪。
（
两个小时流逝，雪白的稿纸依旧空空如也，许大茂焦躁地揪着头发，挫败感渐渐爬上心头。
原本以为这是件容易差事，此刻才发觉提笔写字竟也这般费神。夜色渐深，他意识到即便熬到天亮，恐怕也憋不出几行字来。
苦思良久，许大茂突然计上心来——既能避开熬夜之苦，又可顺利交差的好主意。打定主意后，他干脆把钢笔往桌上一丢。
这次煎熬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自己根本不是写材料的料。
翌日拂晓，许大茂特意赶早堵在了职工宿舍门口。
小莫！
刚出门的瘦弱青年闻声回头，见是许大茂便是一怔：许师傅？您这是...
许大茂热络地上前揽住对方肩膀：瞧你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唠嗑？
小莫局促地笑笑。其实他俩不过点头之交，新入职的他在厂里人微言轻，与许大茂仅因公务打过两次照面。
寒暄未及三句，许大茂便急不可耐地切入正题：听说伯母的病情又加重了，医药费还凑手吗？
年轻人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本就不宽裕的家境因母亲久病愈加困顿，轧钢厂的微薄薪水对于天价药费简直是杯水车薪。债台高筑的窘境自然不便明说，最终只是强扯出个苦笑：老样子，还撑得住。
昨天灵光一闪，许大茂首先想到的就是初中同学小莫。这个聪明过人的男孩本该继续深造，却因家境困难被迫辍学。
一见小莫，许大茂就开门见山：有个赚外快的机会，想不想试试？
最近被生计压得喘不过气的小莫眼睛一亮：当真？什么活儿？
厂里这周要开晨会，材料归我负责。许大茂亲热地搭着小莫肩膀，我抽不开身，你帮我写稿子。每篇五块，怎么样？
五块钱！这数字让单薄的身子猛地一颤。许大茂那套说辞漏洞百出，但小莫顾不上拆穿。他正发愁母亲的医药费，这笔钱够买不少药，还能解决一周伙食。
连续写一周的话，我给你四十整。许大茂加码道。这笔巨款彻底击垮了小莫的犹豫。
拿回许大茂提供的样稿，小莫行云流水地仿写起来。半小时后，一份格式严整的会议材料就完成了。许大茂草草翻看后，先付了二十元定金。
攥着钞票的小莫站在原地，指节都泛了白。直到许大茂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幸运中没回过神。
许大茂拿着整理好的文件，脚步轻快地走进李主任的办公室。
刚在办公桌前坐下的李主任抬头看见来者，眼角带笑地问道：材料都准备妥当了？
许大茂恭敬地点头应道：都按您的要求整理好了，您看看哪里需要调整，我随时可以修改。
李主任接过文件翻阅片刻，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不错！完全符合标准，材料紧扣既定主题。许大茂啊，我果然没看错你。
许大茂忙谦虚地说：这都是您指导有方，说起写材料，您才是行家。他边说边竖起大拇指，逗得李主任开怀一笑。
走，开会去！李主任拿着文件起身说道。
与此同时，李东刚进厂就随着同事们前往大礼堂参会。杨厂长和李主任已在主席台就座，见人员到齐便宣布会议开始。
开场阶段由李主任发言，杨厂长则专心审阅提交的会议材料。虽然这份材料没什么特别出彩之处，但确实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
李主任滔滔不绝讲了半小时，终于停下来喝了口水，转头对杨厂长说：厂长，该您了。
......
会议持续约一小时。散会后，杨厂长把李主任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李主任心里明白是要讨论材料的事，赶紧快步跟上。厂长，您觉得今早的材料还行吗？
杨厂长没有直接表态，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反问：你觉得呢？
李主任暗自揣度着领导的心思，谨慎地说：以他初次接触的情况来看，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杨厂长微微颔首，将材料递回去：那就看他这周的表现。如果每份材料都能保持今天的水准，这事就算通过了。
李主任立即笑容满面地保证：您放心，我一定督促他把工作做好！
主任走后，杨厂长就把李东叫进了办公室。
李东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叫我来看材料的吧？
杨厂长笑着摇头：就数你机灵。来，看看这份材料写得怎么样？
李东扫了几眼：还行，不出彩但也不出错。
这是许大茂交上来的，杨厂长说，确实挑不出毛病。
李东没接话。以他对许大茂的了解，这人不该写出这么工整的材料。他总觉得里头有问题，但没证据前不想乱说。
杨厂长找他看材料，无非是因为他俩住一个院，比自己更了解许大茂。
你觉得许大茂这人怎么样？要是让他当组长，能行吗？
李东笑着打哈哈：这事儿我可说不准，您看他表现不就知道了？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忙。
另一边，许大茂正在李副主任办公室。听说只要保持这个水平就能通过考核，他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太感谢您了！正好我那儿有两条好烟，改天给您送来。
李副主任微微点头。许大茂会来事，他自然也愿意行个方便。
下班时分，小莫最后几个离开工厂，刚出厂门就被拽进巷子里。
许哥？
今天的材料写得不错，许大茂拍拍他肩膀，照着这个标准继续帮我写。
小莫松了口气。兜里那二十块钱算是彻底踏实了——他原本还担心许大茂不满意会要回去。
许大茂交代完第二天的工作材料清单，转身离开了巷子。
小莫沿着回家的路走着，刚拐过街角就撞见了李东。作为厂里的技术骨干，李东平时总被工友们围着讨好，但初来乍到的小莫既不愿巴结也不敢得罪，只是拘谨地点头致意。
刚才是在和许大茂说话？李东一反常态地拦住了他。
小莫攥紧的拳头沁出冷汗，仓促摇头：就随便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