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那女子已策马至近前。
她抬手撩起面纱,露出一张令人屏息的绝美容颜。
四周镖局众人见了,无不心头一震,目光难移。
“这位侠士,请问此地可是大宋境内?”
女子启唇轻语,嗓音如清泉流淌。
高风亮猛然回神,略显窘迫地咳了一声,答道:“正是,此处属大宋辖地。”
他又试探问道:“姑娘远道而来,莫非是从大明过来?”
女子微微颔首:“不错,我确是从大明而来。”
高风亮拱手道:“我们正打算前往大明武当山,不知这界山路径是否通畅,途中可有凶险之处?”
女子闻言略显诧异,打量了他一眼:“你们要去武当山?”
高风亮点点头,又问:“敢问姑娘可曾听过陆寒这个名字?”
一听此名,女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高风亮身旁那口漆黑棺木上,脸色瞬间发白。
高风亮接着说道:“我们此次前往大明,正是受陆先生所托,将这口棺材送往武当山。”
这话一出,女子紧绷的神情骤然松了下来,仿佛放下一块巨石。
她低声开口,声音微颤:“棺中之人……可是厉真真?”
她心头翻涌,神色难辨悲喜。
能让陆寒亲自托付镖局护送灵柩的,除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祖母,还能有谁?
没错,这位自大明千里跋涉而来的女子,正是神剑山庄三小姐谢卓颜。
昔日她与陆寒有过约定——
待她将真武伏魔剑法誊录留存于山庄之后,便启程来寻他。
半月前,她自神剑山庄出发,一路循着陆寒当年穿越界山时留下的记号,跋涉至此。
未曾想刚踏入大宋边境,便听到了他的名字。
看来,他在这一方天地间,已是声名鹊起。
想到这儿,谢卓颜翻身下马,缓步走向那口棺木,欲揭开一看。
高风亮却上前一步,拦住去路:“姑娘,此棺不可轻启。”
谢卓颜抬眼望他,语气平静却坚定:“我是陆寒的妻子,里面是我祖母,我想见她最后一面。”
此言一出,高风亮怔在原地。
眼前这位女子,竟是陆寒的妻?
可陆寒……竟亲手送走了妻子的亲祖母?
这中间究竟藏着怎样的因缘?
他还在迟疑间,谢卓颜已动手掀开了棺盖。
她低头看着躺在香料与药材之间的老人遗容,依旧安详如睡,心中百味杂陈。
厉真真是她的血脉至亲,这一点无法否认。
可感情上,她们却从未相识。
自她记事起,便从未见过这位祖母。
她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因此当初听闻陆寒答应张真人赴大宋捉拿厉真真时,她虽惊讶,却并未动情。
毕竟,那只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即便此刻得知祖母已死于陆寒之手,她心中也未曾泛起多少悲痛,更无愤恨。
只有一点淡淡的惋惜罢了。
“真没想到,我们竟会这样重逢。”
谢卓颜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轻轻放入棺中,随后合上棺盖。
她抬眼看向高风亮,轻声问道:“可有笔墨?”
高风亮连忙应道:“有,有!”
他一声招呼,不多时便有人送来文房四宝。
谢卓颜在棺木上写下两封信,递给他:“这一封,请你亲自交给武当山的张真人。”
“若张真人答应信中所托,你再将另一封送往翠云峰下的绿水湖畔,交到谢流云手中。”
“他只要看过此信,自会给你三千两黄金作酬劳。”
“这是定金。”她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三片金叶子,递了过去。
高风亮没想到押一趟镖竟能碰上这等好事,接过金叶连声道:“姑娘放心,我必亲手送达。”
交代完毕,谢卓颜翻身上马,准备启程。
高风亮望着她的背影,劝道:“天色已晚,不如在村里住一宿,明早再走也不迟。”
她却摇头:“不必了。”
此时她恨不得插翅飞往无锡,怎肯再多停留一夜?
……
姬摇花虽已被陆寒识破身份,却并未离去,依旧坐在他对面,陪他饮酒。
一杯接一杯,直到月挂树梢,夜色正浓。
陆寒看着眼前这个双颊绯红、眼波流转、浑身酒香的女子,微微一笑:“你该走了。”
姬摇花轻抿嘴角,笑问:“陪你不挺好么?”
“你要陪我到几时?”陆寒反问。
她懒懒伏在桌上,嗓音微哑:“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日日夜夜,我都可相随。”
陆寒指尖摩挲着酒杯,忽然从袖中取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姬摇花一怔,目光微凝。
紧接着,陆寒淡淡开口:“酒里有毒,刚才吃的是解药。”
话音未落,她顿时清醒,眸光如刀,先前的迷醉荡然无存。
陆寒却笑了笑:“骗你的。”
姬摇花早已运功自查,并无中毒迹象。
听他这般说,脸色瞬间阴沉。
“天下竟有你这般煞风景的男人!”她怒极反笑。
从未见过如此扫兴之人!
陆寒端起酒壶,将最后一滴酒倒入杯中,淡声道:“既然彼此都已挑明,你还在我面前百般诱惑,是觉得我真不敢动你?”
话音刚落,他骤然出手,一指疾点而出。
姬摇花身形急退,转瞬之间已与他相隔数丈。
她虽饮了不少酒,但早在暗中以内力逼出酒意,反应迅捷如常,甚至像是早有防备。
陆寒举起酒杯,轻啜一口:“走吧。”
姬摇花站直身子,语气低沉:“这是我最后一次邀你——”
“加入我们,共谋大业。”
陆寒摇头。
他很清楚,姬摇花之所以反复拉拢,皆因他那个“无知书生”的名号。
她看中的不只是他的武功,更是那深不可测的情报之力。
她必定以为他背后藏着一张庞大而隐秘的耳目之网。
而她真正的目的,是借他掌控这张网。
一旦得手,第一个要除掉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唯有如此,那张网才能彻底归她所有。
这就是姬摇花——野心滔天,手段狠绝。
见陆寒再次拒绝,她眼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散殆尽。
她凝视着陆寒许久,才缓缓开口:“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做的事。”
……
陆寒刚送走姬摇花不久,追命便匆匆赶到。
二楼木阶上传来脚步声,追命抱着两坛陈酒拾级而上,一眼瞧见陆寒还坐在那儿,顿时笑了:“我还道你早回房歇下了。”
话音未落,他已大步走近,在陆寒对面坐下,将酒坛往桌上一放。
“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寻你,只是酒瘾上来,忍不住来找你喝两杯。”
说罢,他撕开泥封,给自己满满斟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长叹一声:“好酒!真是痛快!”
陆寒望着他,随口问道:“你们又在查什么案子?”
追命不假思索答道:“前些日子无锡城北那场大战,四大天魔把十一个重伤的凶犯劫走了。”
“世叔下令,要我们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处,阻止他们继续炼制药人。”
“若有机会,自然是一劳永逸地解决他们最好。”
陆寒轻笑一声,道:“就在你来之前,魔姑还坐在这儿,陪我喝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酒。”
“咳——”
追命正咽下一口酒,闻言猛地呛住,喷得满桌都是。
幸亏陆寒闪得快,才没被溅上。
他瞪大眼睛,盯着陆寒:“你说谁?魔姑?她……来过这儿?”
满脸惊愕中透着难以置信。
他们四下奔波追查四大天魔的下落,结果其中最诡秘的魔姑竟悠然坐在这家小酒馆里,和陆寒对酌谈笑?
这简直荒唐至极!
陆寒点头:“那位‘飞仙’姬摇花,便是江湖人口中的魔姑。”
追命眉头紧锁,低声喃喃:“竟然是她……”
他曾听闻“飞仙”之名,飘然若仙,来去无踪,没想到竟是四大天魔之首!
陆寒轻轻摇头:“我原想当场擒下她,但她警觉极强。”
“即便我点破她的身份,她依旧沉稳如常,守势毫无破绽。”
“这里是闹市,若是我们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不知多少百姓会遭殃。”
“所以我只能放她离去。”
那时他故意揭穿姬摇花的身份,就是想趁她心神动摇之际出手制敌。
可姬摇花虽震惊,却神色不乱,反应如电。
若他贸然发难,对方势必全力反扑,这一战下来,半座无锡城恐怕都要化为废墟。
后来他又谎称酒中有毒,试图扰乱其心神。
依旧未能让她露出丝毫缝隙。
一次试探性的出手,也被她从容避过。
那一刻他就明白,除非不顾一切大开杀戒,否则今日绝不可能留下姬摇花。
无奈之下,唯有任她离去。
追命听完,默默点头:“你做得没错。”
“魔姑该杀,可百姓无辜。”
“若为了除她而伤及无数平民,那便是本末倒置了。”
换作是他,面对那样的处境,也绝不会轻易动手。
一旦交手,他必须顾忌四周百姓,束手束脚;而魔姑却无所顾忌,肆意施展。
就算想换个地方再战,对方也未必肯配合。
陆寒看着追命,语气沉静:“四大天魔的老巢在九龙山的玄天洞。”
“他们炼制的药人,应该都藏在那里。”
“但你们切莫轻举妄动。”
“四人联手,你们四大名捕,恐怕难以匹敌。”
据他所知,若四大天魔齐心协力,四大名捕根本没有胜算。
更何况还有那些药人助阵,实力悬殊更甚。
在他看来,最好的办法是趁他们不在时,先毁掉药人根基,再逐一设法应对。
最好是分而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