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兰有孕的消息,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一缕金色阳光,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雍亲王府内积压已久的阴霾,带来了久违的、小心翼翼的希望。
胤禛听闻太医确诊后,怔愣了许久。他走到舒兰面前,目光落在她尚未显怀的小腹上,那双惯常冷冽的眸子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弘晖未能散尽的痛楚,有对舒兰身体的担忧,更有一种失而复得般的、难以置信的珍视。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一下,却又在半途停住,最终只是轻轻覆在舒兰的手背上,将她微凉的手握紧。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郑重:“这一次……我们定要护他周全。”
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但这句承诺,却比任何誓言都来得沉重。舒兰从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感受到了他内心同样澎湃的情感。她回握住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光,这一次,却是带着希望的。
消息并未大肆声张,但该知道的人,很快便都知道了。
康熙得知后,沉默片刻,对身边近侍感叹了一句:“老四家里,总算又有了点喜气。” 随即赏下了不少安胎补品,态度显而易见。
德妃也派人送来了赏赐,话里话外却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热络,嘱咐舒兰好生养胎,为王爷开枝散叶云云。
府内上下,更是将此视为冲淡悲痛、稳固王府根基的大喜事。耿格格真心为舒兰高兴,忙前忙后,帮忙分担了不少庶务。年芷兰听闻后,在自个儿院里酸溜溜地砸了个茶杯,却也不敢再多言,只是愈发感到前途渺茫。
然而,在这片看似回暖的气氛下,暗礁已然悄然浮现。
最先坐不住的,依旧是八爷党。胤禟在府中与胤禩密谈时,便阴恻恻地道:“四哥倒是‘福气’不浅,刚没了嫡子,这紧接着就又怀上了。若此番再得一个嫡子,这‘分量’可就更不一样了。”
胤禩端着茶盏,面上依旧温文,眼神却有些发冷:“皇阿玛对子嗣一向看重,尤其是嫡出。老四此番……确实是得了时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如今差事办得稳妥,又不结党,若再添上一个健康的嫡子……皇阿玛心中的天平,难免会有所倾斜。”
“不能让他这么顺风顺水!” 胤?急躁地插嘴。
“自然不能。” 胤禩放下茶盏,目光幽深,“明着动他是不成了,但……妇人生产,本就是一道鬼门关。这怀胎十月,变数多着呢。” 他并未明言,但话中的恶意已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前朝关于江南税银案的余波也未完全平息。虽然主犯已由三司定罪,但一些被牵连的官员及其背后的势力,对胤禛这个“始作俑者”恨之入骨。如今听闻雍亲王福晋有孕,一些恶毒的念头也开始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滋生。
舒兰对此心知肚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孩子承载的希望有多大,面临的潜在危险就有多深。她不再像怀弘晖时那般只有初为人母的喜悦,而是多了十二分的警惕。
将府内的人手再次梳理了一遍,尤其是自己院子里和厨房的人,确保都是可信赖的。饮食起居更加小心,所有入口的东西都经过严格检查。她甚至委婉地向胤禛提出,希望他能加派些可靠的护卫,暗中注意府外可疑的动向。
胤禛对此极为重视。不仅加强了王府的守卫,更动用了部分隐藏的力量,暗中监视着八爷党以及江南案余孽的动向,防患于未然。他绝不允许弘晖的悲剧重演,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舒兰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朝堂之上,依旧沉稳办差,对八爷党偶尔的刁难和试探,应对得更加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任何错处。他像一头护崽的猛虎,将所有的锋芒与利爪都隐藏在了冷静的外表之下,只在无人察觉的暗处,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威胁到他的巢穴和幼崽的敌人。
新的生命带来了希望,也仿佛在一瞬间,催熟了胤禛心中那份名为“守护”的意志,让他变得更加坚韧,也更加……危险。
舒兰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感受着体内那微小的、正在孕育的生命力。她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夺嫡的腥风血雨不会因此停歇。但她不再恐惧,也不再孤单。
她与胤禛,如同两棵在暴风雨中相互依偎的大树,根系在泥土深处紧紧缠绕,共同分担着失去的伤痛,也共同守护着新生的希望。
这个孩子,将是他们爱情的新的结晶,也注定要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降生。他\/她的未来,从这一刻起,便已与父母的前路,与这大清的江山,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