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陈默站在老剧院门口,雨水顺着仿古雕花的屋檐砸在战术靴上。他抬腕看了眼表——凌晨两点十五分,异常事务处理局的红色公务车在巷口投下昏黄的光,车身上特勤七队的徽章被雨水冲得发亮。
头儿,热成像显示舞台中央有活物反应。情报官林夏从副驾探出头,发梢滴着水,但现场只有我们的人。目标代号,一台十九世纪的三角钢琴,上周开始每晚自动演奏,附近居民说...听见了不该听见的声音。
陈默点了点头,战术手套捏紧腰间的镇魂匣。这是专门收容精神类异常物品的容器,内壁刻满梵文镇静符,能隔绝异常能量的外溢。他推开车门,潮湿的风裹着若有若无的钢琴声涌进来——是肖邦的《雨滴》,但音调扭曲得像生锈的齿轮。
老剧院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陈默率先踏入。月光从穹顶的破洞漏下,照在积灰的舞台上。那架黑色三角钢琴就立在那儿,琴身擦得锃亮,琴盖上落着半张泛黄的乐谱,标题是《致未完成的告别》。
全体注意,二级防护。陈默按下耳麦,林夏,监测能量波动;陆沉,守住侧门;苏晓,准备记忆锚剂。
突击手陆沉已经靠在廊柱后,战术目镜泛着冷光:头儿,这琴...在动。
众人屏息。琴键真的在自行起伏,像被无形的手按压着。接着,琴箱深处传来共鸣,音波撞在墙壁上,震得墙灰簌簌掉落。陈默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扭曲,仿佛被揉皱的纸。
是记忆回响。苏晓的声音带着紧绷,它在播放储存的声音。
最先遭殃的是陆沉。他突然踉跄,扶住廊柱剧烈喘息:我...我在火场里!浓烟...妹妹喊我名字...——三年前特勤队执行火灾救援,陆沉为救被困女孩吸入过量毒气,至今肺里留着阴影。
稳住!陈默冲过去,镇魂匣的银链扫过陆沉手腕,这是它在读取你的深层记忆!
琴声骤变,变成尖锐的小提琴协奏曲。林夏的警报声炸响:能量峰值突破临界值!它在构建记忆茧房!
苏晓迅速掏出针剂,记忆锚剂需要载体,头儿,用你的东西!
陈默摸出胸前的旧怀表——那是牺牲的师父留下的,表盖内侧刻着二字。他将怀表按在钢琴上,金属与琴身的碰撞声像道惊雷。琴声戛然而止。
以物为引,破其虚妄。陈默盯着琴箱,它在找共鸣,用你最珍视的东西,撕开它的壳。
琴身泛起涟漪,无数光斑从琴键缝隙涌出。陈默看见画面在眼前闪回:穿燕尾服的老人坐在琴前垂泪,琴谱被撕成碎片;小女孩踮脚按琴键,笑声撞碎在空荡的剧场;最后是老人的遗书:这琴能记住所有声音,却记不住该停下。
是老钢琴家沈明远。林夏调出资料,三十年前因创作瓶颈自杀,生前最后一首曲子没写完。他的学生说,老人总说钢琴在替他说话
它在复述他的执念。陈默明白了,收集所有与他相关的声音,试图拼凑出完整的告别。
苏晓将镇魂匣对准琴箱,需要强行切断能量源,但可能会摧毁里面的记忆残片。
先问它要答案。陈默捡起地上的乐谱,沈明远的遗愿是什么?
琴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完整的《致未完成的告别》。音符温柔得像月光,陈默听见老人的叹息:我只是想让她的笑声永远留在琴里...她走的时候,我连最后一首摇篮曲都没弹完。
画面清晰起来:沈明远的女儿因先天性心脏病去世,他在女儿床前弹了整夜摇篮曲,却没能留住她。从此他不再碰琴,却在自杀前将灵魂注入钢琴,让它替自己继续弹下去。
它在等。陈默轻声道,等一个能听懂告别的人。
他坐到琴凳上,手指抚过琴键。没有乐谱,没有练习,那些旋律却自然从指尖流淌——是他师父教他的《送别》,是陆沉妹妹喊的声音,是苏晓第一次出任务时紧张的喘息。
钢琴突然发出刺目的光。琴箱裂开一道缝,一团淡金色的雾气飘出,凝聚成小女孩的模样。她对陈默笑了笑,转身扑进琴身。
琴声归于平静。
记忆锚点已重构。林夏看着数据屏,异常能量消散,完成闭环。
陈默擦了擦额角的汗。陆沉瘫坐在地上,却笑着说:我好像...听见妹妹说谢谢了。
撤离时,晨光穿透云层。陈默回头望了眼老剧院,舞台中央的空位上,落着半张新乐谱,标题变成了《致已完成的告别》。
苏晓翻出沈明远的日记残页,最后一页写着:原来最动人的告别,是有人愿意替你记住。
头儿,林夏的通讯器响起,城西养老院来电,说有个老太太要捐钢琴,说是亡夫的遗物...
陈默捏紧怀表。他知道,特勤七队的任务,永远不会真正结束。